玄澈拒絕了和思君的婚事,那麼堅決不留餘地。
思君顏麵盡失,又哭又鬧好些時日。
母後早當思君如親生女兒般疼愛,見思君這麼傷心難過,也病倒了。天父的反映很是淡定,沒有訓斥玄澈,亦沒有安慰思君,許諾思君什麼。
我知道天父心底一定很高興,他在看母後最疼愛的兒子,如何忤逆她,撕毀她的一片真心。那不是母後的親生兒子,天父會以一種幸災樂禍報複的心態看著這場好戲。
或許,在天父換掉母後親生兒子的那一刻,他已有了這個念頭。
當我知道,天父暗地裏是答應了玄澈和白兒的婚事時,更加篤定了天父在報複。不管是母後,還是思君,他統統都在報複。
母後的執意反對,隻會讓玄澈對母後更加抵觸,更加不願服從她。母後和玄澈鬧得愈發不可開交,甚至幾次被母後懲罰。
我默不作聲在院子中的木蘭花樹下,寂靜飲茶。我和天父有些地方很像,我也在等著看一場好戲,等著看他們鬧得支離破碎。
我什麼都不曾得到,在心底最深處也邪惡地希望,他們也什麼都得不到。
玄澈還時常偷偷下界與白兒相見。
我就站在空虛門,望著白茫茫一片的彼端。明明什麼都看不見,還是覺得看到了她和玄澈一起歡快的笑聲。我想,她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可惜,她從沒對我笑過,我也從沒見過。
玄澈每次回來都喜不勝收,時常與我講他們在一起的光景。他說他用思君的血染桃花種,拿去妖界栽種在白兒的幽江之岸,開了一片紅色的桃花。那裏很美,他還邀我一起去遊玩。
我沒有做聲,沒有表情,聽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他們在紅色桃林彈琴作畫,相伴舞劍,作詩題詞,做盡凡塵才子佳人的文雅韻事。
我以為,玄澈玩心甚重,隻是覺得偷偷摸摸犯禁去妖界與佳人私會很是刺激,不見得能長久。何況,花神思君的血染桃花種豈是那麼輕易就能接受。
萬萬沒想到,玄澈會去扭轉白兒被曦蕊改掉的命格。
至於那一場血光殘殺之災,會如何應驗在白兒身上,誰也不知道。
玄澈居然願意代替白兒背負那樣深重的罪孽,願意用他的血染天下,換她素指纖白。
他和我都清楚,以白兒邪妖的身份,若再大肆殺虐,她一定會被天父和母後處死。而玄澈不同,他有天子的身份庇護,有母後和天父的維護,他所做的一切,可以輕易被遮蓋過去。即便天規難容,即便天道降下命運反噬,天父和母後也一定會保住他的性命。
那一刻我知道了,玄澈對白兒動了真心,已到了願意舍棄性命和天子尊貴身份的地步。如此轟轟烈烈,不顧一切的感情,是我所不能及的。
當我看到玄澈浴血而歸,他臉上未曾散盡的殘佞表情,染血的白衫如那修羅戰場的血流成河……
我頓覺彷徨無力,若換成是我,又能為她做到什麼程度?
我一定沒有玄澈的勇氣。
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卑微無能。
玄澈徹底激怒了母後,她降下紅蓮業火,要將白兒燒成灰燼,徹底從三界中消失。她再也無法容忍,她心愛的兒子,為那個她所憎恨的女人的女兒做任何事,付出任何感情。
母後以為,隻要殺了白兒,一切就都解決了。
在我趕去阻止時,我又晚了一步。
玄澈已用他的血肉之軀,擋在了白兒身前。他那一襲飄逸出塵的白衣被赤紅的火焰圍繞,白皙的臉色映著火光緋紅如血。明明那業火燒得他鑽心刺骨,依舊用倔強祈求的目光望著母後。
他不說話,神色卻是比任何語言都堅決。
我就靜靜站在不遠處,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擋在玄澈的身後的白兒。我看到白兒已幻化出眉心封印的追命,憎恨又怨毒地望著玄澈的背影。
我以為,白兒會在下一刻用追命刺入玄澈的身體。
最後,她沒有那樣做。她用追命劃破自己的掌心,追命飲血而歸。她哭著一步步後退,不住地搖著頭。
在母後又降下一波紅蓮業火時,玄澈再一次將全部的火光彙聚在自身。大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將他整個吞沒。
我終不忍,降下磅礴的仙雨,才漸漸控製住母後的紅蓮業火。
玄澈的堅持與倔強終於摧毀了母後的狠心,她哭著抱住被大火包裹的玄澈,收了業火,淬毒的目光瞪一眼白兒,帶著玄澈回了天宮。
我一時間站在那裏,忽然顯得格外突兀。
白兒已匆匆跑回了幽江之岸,那裏早已沒有任何生靈,全部葬送在玄澈的刀光劍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