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陽光下的紫雲英(11)(3 / 3)

原來是這麼回事,譚功達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這當中哪有什麼神通?他從小矮桌上端起一杯茶,喝了,仍覺得不解渴,又喝了一杯。

“你是要搭車去梅城嗎?”婦人問他。

“不是的,”譚功達道:“我有急事趕往普濟,在梅城換車。可這兒去梅城的車要在十二點才開呢,想想真急人。”

“呆子呆子,真是個呆子!”那婦人將那破扇子在小矮桌上一拍,嘴裏“呆子呆子”地嘀咕了一通,隨後比劃道:“你既是要去普濟,又何必要在梅城換車呢?今天我索性再給你指一條路,好人做到底。你不如坐九點五十的車去官塘,那兒離普濟就很近了,如果是抄近路,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到了。”

經她這麼一比劃,譚功達覺得果然有理,便放下茶杯,抹了抹嘴,轉身就走。因他忘了付茶錢,那婦人急於要叫住他,可譚功達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她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九點五十分,發往官塘的班車徐徐離開了竇莊汽車站。譚功達站在車廂裏,手裏死死地捏著那張薄薄的車票,被擁擠的人群擠得東倒西歪,可譚功達還是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心裏湧出一股狂喜的潮水。佩佩。佩佩。他在心裏默念著她的名字,仿佛世上所有的難題都已解決;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仿佛他們此刻已經見了麵,佩佩就像以前那樣歪著頭,朝他漾漾一笑。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在普濟停下,還是繞過它繼續往前走。白天時根本不敢進村,我擔心會有人把我認出來,我在村外革命烈士陵園的圍牆邊坐了一個晚上,又想到了用紫雲英花瓣來占卜。

天快亮的時候,我就看見一個男人朝我走過來了,第一眼我就把他認了出來。很顯然,他也認出了我。他快步朝我走來,四下張望,同時豎起食指,放在嘴邊,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我看見竹籬後麵一個早起的婦女正用鐮刀刮去鍋底的煙炱,而在不遠處的一個茅缸上,一個老頭正在那出恭。他走到我跟前,奇怪地朝我擠了擠眼睛,然後大聲說:“你是賣木梳的嗎?”

我愣了一下,馬上就反應過來,回他道:“是啊,木梳,羊角梳,箅子,什麼都有。”

“那你快把木梳拿出來,讓我來瞧瞧啊。”他掀開我挎著的籃子上的破布,假模假式樣地朝裏邊看了看,其實裏邊除了一隻討飯用的碗之外,什麼都沒有。

“嗬,還有這麼多的針線!我老婆要看看你的針線,你跟我來吧。”隨後他就把我帶到了他家裏。等到進了屋,拴上房門,他整個人都像是癱了似的,靠在門上大口喘氣。他說,他已經透過窗戶瞅了我好一陣子,“我不敢相信是你!可越看越像,你居然還活著!”

大嫂剛好去娘家走親戚了。他就替我熱了一碗隔夜的麥粥,讓我吃了。我把當年為什麼要殺人,以及從梅城逃亡之後一年來的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他聽。他坐在桌邊,抽著煙。等我說完了,他又問我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他又問我要走到哪裏去。我說,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兒算哪兒。要麼讓他們捉了去;要麼,哪一天走不動了,隨便找個什麼地方一躺,頭一歪,就拉倒了。他一連抽了好幾根煙,眉毛都擰在一塊,臉色非常難看。最後,他忽然站起身來,對我說:“你呆在這屋裏,一動不要動。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