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治之法,莫大於使私不行。君之功,莫大於使民不爭。今也,立法而行私與法爭。其亂也,甚於無法。立君而尊賢與君爭,其亂也,甚於無君。故有道之國,法立則私善不行,君立而賢者不尊。民一於君,事斷於法,此治國之道也。明君之督大臣,緣身而責名,緣名而責形,緣形而責實,臣懼其重誅之至,於是不敢行其私矣。
心欲安靜,慮欲深遠。心安靜則神策生,慮深遠則計謀成。心不欲躁,慮不欲淺。心躁則精神滑,慮淺則百事傾。治世之禮,簡而易行。亂世之禮,煩而難遵。上古之樂,質而不悲。當今之樂,邪而為淫。上古之民,質而敦樸。今世之民,詐而多行。上古象刑而民不犯;教有墨劓,不以為恥,斯民所以亂多治少也。堯置敢諫之鼓,舜立誹謗之木,湯有司直之人,武有戒慎之銘。此四君子者,聖人也,而猶若此之勤。至於栗陸氏殺東裏子,宿沙氏戮箕文,桀誅龍逢,紂刳比幹,四主者亂君,故其疾賢若仇。是以賢愚之相覺,若百丈之溪,與萬仞之山;若九地之下,與重山之巔。
明君之禦民,若禦奔而無轡,履冰而負重。親而疏之,疏而親之,故畏檢則福生,驕奢則禍起。聖人逍遙一世,罕匹萬物之形。寂然無鞭撲之罰,漠然無叱吒之聲,而家給人足,天下太平。視昭昭,知冥冥,推未運,睹未然,故神而不可見,幽而不可見,此之謂也。
君人者不能自專,而好任下,則智日困而數日窮,迫於下則不能申。行隨於國,則不能持。知不足以為治,威不足以行誅,無以與下交矣。故喜而使賞,不必當功。怒而使誅,不必值罪。不慎喜怒,誅賞從其意,而欲委任臣下,故亡國相繼,殺君不絕。古人有言,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不可不察也。
夫人情發言欲勝,舉事欲成。故明者不以其短,疾人之長。不以其拙,病人之工。言有善者,則賞之。言有非者,則罰之。塞邪枉之路,蕩浮辭之端。臣下閔之,左右結舌,可謂明君。為善者君與之賞。為惡者君與之罰,因其所以來而報之,循其所以進而答之。聖人因之,故能用之。因之循理,故能長久。今之為君,無堯舜之才,而慕堯舜之治,故終顛殞乎混冥之中,而事不覺於昭明之術。是以虛慕欲治之名,無益亂世之理也。
忠怠於宦成,病始於少瘳。禍生於懈慢,孝衰於妻子。此四者,慎終如始也。富必給貧,壯必給老。快情恣欲,必多侈侮。故曰:尊貴無以高人,聰明無以籠人,資給無以先人,剛勇無以勝人,能履行此,可以為天下君。
夫謀莫難於必聽,事莫難於必成。成必合於數,聽必合於情,故抱薪加火,爍者必先燃。平地注水,溼者必先濡。故曰:動之以其類,安有不應者,獨行之術也。
明君立法之後,中程者賞,缺繩者誅。此之謂君曰亂君,國曰亡國。
智者寂於是非,故善惡有別。明者寂於去就,故進退無類。若智不能察是非,明不能審去就,斯謂虛妄。
目貴明,耳貴聰,心貴公。以天下之目視,則無不見。以天下之耳聽,則無不聞。以天下之智慮,則無不知。得此三術,則存於不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