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癱瘓的孤兒(1 / 2)

癱瘓之後,我每天會坐在窗前,數著梧桐樹上的樹葉。看它們一天一天地增加,也看著它們一天一天地減少。看著那棵梧桐樹,年複一年地變綠又變黃。歲月的滄桑雖然沒在它的身上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但在我的身上卻體現地分外明顯。

父母死後,作為孤兒的我被楚伯伯一家收養了。也不能說收養,形象點說應該是收留。一切的一切,在那一天都變了。

那一天後,葉家和楚家的人都搬走了,搬去了他們早已經擁有的高級別墅裏,沒有任何的留戀和牽掛,甚至沒有絲毫的言語。因為,這裏是一個令他們傷心的地方。還有,這裏種著一棵讓他們傷心的樹。可是,他們又不願意把它砍去。所以,他們默契地選擇了離開。而我卻固執地留了下來。

梧桐樹那寂寞的身姿也從那天開始突顯。周圍也變得寂靜,無聲。偶爾會有一兩隻嘰嘰喳喳的小鳥,經常來光顧一下,才能在那一刻打破這份死寂。梧桐樹旁,再也沒有小孩的嬉戲聲,沒有開懷的笑聲,甚至也沒有了歎息聲。空曠,留給這裏的不但有死寂,還有空曠,每天空曠的地上隻有梧桐樹的影子,自西向東。

楚家給我找了一個小“保姆”,就是軒翠。一個和我同齡的小女孩,還有一個真正的保姆。軒翠的任務是給我解悶,還有就是學習,學習怎麼照顧我,怎麼照顧一個全身癱瘓的人卻有感覺的人。

每天,我都會靜靜地坐在窗前,數著梧桐葉,而軒翠會陪在我的身邊,像個泥人一樣地粘著我。她有時無聊,也會找我聊聊天。但開朗的她還是無法影響我。我依舊會重複做著數樹葉的“工作”。

“小姐,你每天坐在窗前幹什麼呢?”有一天,軒翠終於忍不住問我。

“你看見那棵梧桐樹了嗎?”

“看見了,一棵很普通的梧桐樹而已!”

“普通?”我停頓了一下,笑著繼續說道:“普通隻是它的外表,你要知道,看任何事物你不能隻看見它的表麵。比如,一個古董,你就要看見時間。比如,一本書,你要看到它的文化。而這棵樹,你要看到它背後的故事。”

“梧桐樹的故事?”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軒翠也沒有再問,一直沒有。

軒翠每天會給我帶來很多消息,也會把我的消息帶給他。這些我都知道,但都沒有去阻止。她偶爾會帶我出去轉轉,但我的目標永遠都是那棵梧桐樹。我不停地想去摸一摸那滄桑的樹幹,拾一片梧桐葉,回去做成一片書簽。

幾年後,那保姆走了,軒翠成了我身邊唯一的一個人。她照料著我的一切,而我的一切也都被她掌控著。

有一次,軒翠拿著我的手,摸著樹幹。她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小姐,你為什麼要經常摸這棵梧桐樹呢?”

我笑了笑,“一個人的一生有很多東西值得去緬懷,去回憶。我的一生,曾在這留下一段美好的痕跡。我觸摸的不是這根樹,而是我自己內心的那一分滿足。”

我以為軒翠不會懂,因為我回憶的是我和奉先還是靈體的時候,在這梧桐樹旁留下的一切。但軒翠卻再次沉默地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想繼續說下去。

我也暗自慶幸,如果她繼續追問,我還真不好解釋。幸好,軒翠有從不多問的習慣,不然,我可能無法和她相處那麼多年的時間。

在我每天數著梧桐葉過日子的時候,外麵的世界可不會因此而變得單調。軒翠也會給我帶來一些重要的消息,一些翻天覆地的消息。

比如,楚、葉兩家強強聯合。葉家一統台北地下黑道勢力。這些驚天消息都沒有打亂我的心,隻是偶爾我會把命運笑上幾回,嘲弄一下人們,鄙視一下人們,來慰藉自己內心的一份寂寞。

時間就像指間的流沙,就這樣十多年匆匆而過。這十多年,梧桐樹旁少了一份嬉戲,卻多了一份寧靜。沒有了跑來跑去的小孩,卻多一個少女,經常坐著輪椅來到樹下,靜靜地看書。身邊帶著一個纖弱的女孩,默默地幫她翻著書。當結束時,那個少女會叫上女孩去拾起一片梧桐葉,放進最後讀到的地方,當做書簽。然後,女孩就會靜靜地推著少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