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穆罕默德大叔上城(1 / 3)

高速快運大巴在烏奎高速公路上,平穩向前行駛。

行至沙灣道口,坐前麵的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乘客,小聲對開車師傅說,要唱歌。她要唱歌,實際不是真唱歌,她說的是一句羞澀的暗語。這句暗語,有人能聽懂,有人聽不懂。開車師傅一般都能聽懂,要唱歌,就是要放尿的意思。

開車師傅眼一瞥,就從前麵岔口,把車靠到便道旁邊,讓那個女乘客下去“唱歌”。

那個女乘客下了車,警惕地轉臉看了看,急急地溜到人看不到的沙溝溝裏,放聲大唱起來。唱完歌,又急忙上車。

坐中間座位的穆罕默德大叔對那舒舒服服唱過歌的女乘客看看,內部泌尿係統立即受到感染,覺得七溝八渠,拚命往“小水庫”裏集中。他也想趁機下去方便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車已經啟動。他就喊開車師傅停車,說要方便方便。

剛剛停過車,開車師傅肯定不想再停。車速放在100邁上,眼不眨一下,直視前方,耳朵聽到喊,就是連頭也不掉一下。

這時,有人小聲提醒穆罕默德大叔,教他別說方便方便。說方便方便,開車師傅不肯停車。照那個女乘客說的,說要“唱歌”,開車師傅就停車了。

穆罕默德大叔不明白那人說的什麼意思,知道是句開玩笑的話。對開車師傅笑笑,說:“哎呀朋友,停一下子嘛,我也要‘唱歌’的嘛。”

開車師傅不停。

穆罕默德大叔就大聲說:“哎朋友,停一下子嘛!兩個離不開嘛,對不對?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嘛,對不對?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嘛,對不對?不要這個樣子嘛。剛才丫頭說要唱歌,你就‘吱!’停了。我說要唱歌,你咋就不停的呐?安?噢喲!不要這個樣子嘛。漢族同誌要唱歌,民族同誌也要唱歌的嘛,哪個人都要唱歌的嘛?對不對?難道隻允許漢族同誌唱歌,就不允許民族同誌唱歌嗎?噢喲!不要這個樣子的嘛。”

開車師傅聽了囉囉嗦嗦這一大段理論,就掉過臉,看看穆罕默德大叔,黃胡撅撅,既幽默,又滑稽。笑了笑,拿穆罕默德大叔開心:“老同誌,不要這樣說嘛?人家是女的,你能跟人家女同胞比嗎?人家女同胞唱歌,張口就來,你們男同胞唱歌嘛,拿著話筒要擺弄好半天的。你知道不知道嘛?這班車,規定4個小時要趕到烏魯木齊,晚點,要罰款。你說,我有那功夫等你呐?對不對?好了,堅持一會,前麵就到石河子車站。到了石河子車站你再放聲唱吧!”

高速公路,說到站就到站。

快運大巴在石河子車站停車吃飯。

穆罕默德大叔一下車,連忙到戈壁灘上找了個背人的地方,掏出“話筒”,“唱歌”去了。

唱完歌,穆罕默德大叔就考慮吃飯問題。早上從家裏走得急,隻帶了個幹饢在兜裏。他不想吃幹饢,想吃碗拌麵。走到飯店裏去問那個小巴郎,羊肉拌麵多少錢一碗。那小巴郎說十塊。全新疆拌麵都是七塊一碗,你咋賣十塊呐?穆罕默德大叔撅起小黃胡,衝那小巴郎理論:“哎小巴郎,你是宰羊嘛,還是宰人呐?有賣這麼貴的嘛?安?不要這個樣子,這個樣子不好的嘛。”

那小巴郎根本不聽。不屑一顧的樣子,一邊忙,一邊對穆罕默德大叔斜過眼來:“我嘛,不宰人,也不宰羊,專門宰兔,宰野兔。知道了嘛?有啥好不好的呐?你老幾嘛?管得著嗎?”

知道了。一碗拌麵敢賣十塊,是因為班車上下來的乘客多,吃麵的人多。進了八九月份,南來北往,到新疆來旅遊的乘客絡繹不絕。有的“野兔”,宰了這一次,下一次不一定還大老遠地再來新疆,不宰白不宰。

穆罕默德大叔當地人,不想讓他宰。就轉悠到公路旁邊的水泵下,喝水。乘涼。啃幹饢。

啃了啃,閉上眼,靠在樹杆上,眯。

停車吃飯四十分鍾。

穆罕默德大叔卻眯了一個多小時。醒過來一看,那輛快運大巴開走了。

噢喲!車開走了嗎?我還沒上車你咋就開走了呐?噢喲!這下馬大了!離烏魯木齊還有一百多公裏,這可咋辦呐?唵?咋辦呐?老伴兒在女兒家住久了,要回家,打電話叫去接。這下接啥呐?唵?接啥呐?穆罕默德大叔急得光喊,背上煙褡子,沿著馬路往前走。

走不到一會,看見一輛拉煤車,車頭朝東,停在路邊。

穆罕默德大叔想,這車向東開,一定是去烏魯木齊的車。就走過去看,看見駕駛室裏坐著個女人。開車師傅鑽在車底下,叮叮當當弄車,兩條腿伸在車外邊。

穆罕默德大叔大聲說話:“朋友,幫幫忙嘛,去烏魯木齊的班車開走了嘛。”

開車師傅鑽在車底,隻顧叮叮當當地敲,聽不到穆罕默德大叔說話。

敲了好一會,開車師傅才從車底下鑽出來,滿臉滿手都是油灰,對穆罕默德大叔瞪了瞪,理也不理。

穆罕默德大叔連忙跟上去,先給開車師傅卷來一支手指粗的老莫合,一邊遞煙,一邊說:“幫幫忙嘛朋友,去烏魯木齊的班車開走了呐。”

開車師傅擦擦手,看也不看穆罕默德大叔。說:“啥?班車開走了?什麼班車開走了?班車開走了與我啥關係?嗯?與我有啥關係?”擦完手,也不接穆罕默德大叔手裏的煙,猛一拉車門,就要往駕駛室裏跨。

穆罕默德大叔收起煙,跟上去,說:“哎呀朋友!幫幫忙嘛!兩個離不開嘛,對不對?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嘛,對不對?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嘛,對不對?今天少數民族兄弟需要漢族兄弟幫助的時候,你就要離開了嘛?你就把車開走了?不要這個樣子嘛。這個樣子不好的嘛,這個樣子不符合精神的嘛,對不對?”

開車師傅聽了這句大理論話,站住,回過頭來問:“你是幹啥的?嗯?你是幹啥的?跟我壓大理論?什麼兩個離不開三個離不開的?我知道你是好人壞人?壞人,我也跟他離不開嗎?嘁!”

“哎呀,我是托裏縣的嘛,名叫穆罕默德嘛,人家都叫我穆罕默德大叔。去烏魯木齊接老伴嘛,老伴在女兒家住久了,要回家。哎呀好人嘛!哪有壞人這個樣子的呐?”

開車師傅又對穆罕默德大叔肩上煙褡子看看,說:“你說壞人什麼樣子?本·拉登臉上也沒寫字,對不對?我知道你好人壞人?我也不認識你。”

穆罕默德大叔急了:“好人嘛朋友,不認識啥關係呐?唵?民族兄弟民族兄弟嘛,不認識就不做兄弟了?不是好人我咋叫你朋友呐?對不對?”拉下肩上煙褡子,又說,“這裏麵是饢嘛,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