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守你七夜(1 / 2)

晚間,祁詺承又一次來到凡靈宮。

他屏退眾人,獨自守在床前。整整七天,靖辭雪一直未醒,他便每晚守著她。素珊出去時目光掠過床前明黃色的身影,平靜地隨手把門關上。馨兒一直保持沉默,她不知道那日素珊與國主說了什麼,但國主突然間的轉變她一直看在眼裏。

祁詺承靜靜地望著,目光一寸寸細細地描摹過靖辭雪蒼白的麵容。那日,素珊花了一天一夜時間與他說了許多往事,初知真相時的怔愕,緊接而來是深深的自責,點滴往事在腦海裏回旋,每一個或恬靜淡然或靜默孤冷的神情都給他以強烈的震顫,而現在隻餘下生生的心疼。

“雪兒……原來你才是朕的雪兒……”他啞聲澀然。

西子湖畔初邂逅,兩人都是深藏心事的孩童,十年風雨過後,他隻記得那年那湖邊那雙讓他心疼不已的眼眸。他曾許下承諾,然而思及前途未卜世事無常,遂留下皇家的“梵星寶盒”以作念想,希望能在孤苦無依之際支撐殘雪好好活著。繆瑩身上並無寶盒,他因心存內疚並無仔細詢問,隻想著數年漂泊受盡磨難,繆瑩既已失憶,那寶盒怕也在輾轉中丟失。卻原來是鳩占鵲巢。

想起繆瑩難產,她大方相贈月伊聖草,卻遭自己冷言嘲諷;想起她為助他剿滅伏魔寨而中蝕心散命在旦夕,想起她濃妝豔抹就為掩飾病容,他卻強行取血,冰冷的刀刃好不留情地劃破她掌心;想起麗嬪鬧事,她不但暗贈玉佩還親臨現場救他,心事被挑破,反遭他無情羞辱和嘲諷……他隻覺得心一陣陣拔疼。

燭光漸昏,他拿起剪刀逐個修剪燭心。

那晚素珊同在床前守夜,風大,燭光忽明忽滅。素珊過去關了窗,再去剪燭,直至燭光明亮,照得整個屋子亮堂堂的。他潛退素珊,想一個人好好陪著靖辭雪,素珊臨去前道了句“皇上,蠟燭不能滅”,出門時複又加了句,“小姐怕黑”。門隨她微涼飄忽的口吻合上,他卻怔在原地,想起靜思堂裏的那三個月黑暗的禁閉,清俊的麵龐不留一絲神情,唯袖中的手被他握得指節泛白。

他果然傷她至深,不論是肉體折磨還是精神上的羞辱。

現在,他麵前是一座樹狀的燭台,每一個枝杈伸展出去都點著一支蠟燭,一座燭台,整整八十一支紅燭。這是他數日前命內務府打造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這一座燭台遠不及靜思堂三個月的無邊黑暗。

中秋家宴上遇刺一事讓靖辭雪暴露了自己隱藏十六年的秘密,她生來並非啞巴,隻是靖相為一己之私,這顆棋子從她出生時便開始布下。後來她遇刺眼睛受傷,傷好後,相爺卻命她繼續以盲女姿態活著。十六年來,再美的風景再痛的心事,都無從與人分享。

隻是素珊不曾告訴祁詺承靖辭雪師承桑央穀,是以他還不知道靖辭雪多番以桑央術法強製克壓內力,甚至以術法控製眼睛,那般辛苦和反噬旁人根本無從體會。

眼下,朝堂上又是一番風起雲湧。

廢後呼聲一陣高過一陣,奏折已經堆積如山,素來勤政的他頭一次選擇熟視無睹。大臣們並不知曉靖辭雪是他十年深愛的女子,也不知靖辭雪為他背叛相府,縱使知道,怕隻會更加堅定他們力求廢後的決心。在他們看來,靖辭雪能背叛生養她的相府,如此不忠不孝之人難保不會背叛斕瓴國。

而那一道道廢後奏折無非是一次次警醒他皇後是相黨餘孽,警醒他與雪兒之間隔著如同萬水千山般的國仇家恨。

“殘雪”身份大白,祁詺承卻一直隱忍不宣。亓官懿曾在伏魔寨一事後,腦中突然閃現一種想法,那想法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他暗中再次派人前去杭城,可惜一無所獲,他以為是自己多心,而如今想來洛家兄妹掩飾功夫真是極好。

不用祁詺承授意,他已暗中關注洛府,直至五日前,洛繆璠進宮探妹。沐扶宮上下全是洛府親信,亓官懿廢了一番功夫,藏身屋頂,終於聽到了全部。

洛貴妃確實不是洛府血脈,而數年來洛府的確一直在杭城尋人,隻是尋的人卻是洛貴妃的親生哥哥。洛貴妃一心想當皇後,曾無意間聽聞“殘雪”一事,便想以此身份來博得國主寵愛。隻是寵愛是有了,國主卻一直不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