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辭雪咬牙抿唇,壓下心頭湧動的血氣。她的親姐啊,還真是嘴下不留情。
長空響起一道驚雷,天色忽然暗下來,前一刻還明亮的天空,此時已布滿陰雲。
“能不能,把你的心分出來給別人,一點點就好。”轟隆雷鳴中,她聽不清姐姐的話,卻看懂了口型。
如果,心能分得出來,她又豈會不想做斕瓴罪人而連累了爾玉?
驟雨如豆,不由分說地傾斜而落。早有侍婢衝上來給靖子午撐上傘,皇妃懷有皇嗣,出了半點差池,她們就是有十條命也抵償不了。
靖子午兀自接過傘,靠近靖辭雪。兩人一同置於傘下。她傾身上前,附在靖辭雪耳邊。
“你如果心有不忍,就不要去北園。”
“阿曄不想你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雨聲淅瀝,她的話字字清晰。
靖子午眼眸輕抬,看朵兒撐著傘站在雨裏,安靜至極。她轉身離去,雨簾中,她的身影如斯決然。靖辭雪默然而立,雨點打在臉上,她卻已麻木未知。
“雪姑娘?”朵兒跑上前,為她擋去漫天雨簾。
靖辭雪轉眸看向說話人,眼睫綴滿雨點,她愣愣開口:“馨兒?”
朵兒一怔,挽上她的手:“姑娘,咱們回去吧。”
突然醒悟,麵前的人是朵兒,不是馨兒。
——
這一場雨下了許久,時大時小。淅淅瀝瀝,沒個停歇。晚膳時,靖辭雪遣退了廳內所有侍婢,一個人靜靜地坐著,麵對滿桌佳肴。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祁詺承,卻從未有過此時這般,她隻想躲進那個溫暖的懷抱,逃開世間所有束縛。
“雪兒。”
她驚喜抬眸,一聲“阿承”險險停在唇邊。
花廳裏,光影中,澹台甫曄渾身濕漉漉,狼狽地站在那裏。他揚起唇線,笑若三月陽春,和煦而溫暖。他從未喚過她的名字,盡管“雪兒”二字早已在他心間、口舌間徘徊過無數次。靖辭雪的乍然抬眸,來不及收回的驚喜神色,讓他心生雀躍。
他緩緩朝靖辭雪走去,拖著步子,不複往日的瀟灑。跪了整整十二時辰,他的腿早已麻了。可是他忍不住想見靖辭雪,連濕透的衣衫都來不及換掉。
靖辭雪怔怔起身,看著他緩步靠近。
“給你,你的誌在必得。”他抬手,掌中赫然一枚雕工細致的玉石,“不能給你隆重的封後儀式,但我一定會昭告天下。我墨羽的皇後,是你靖辭雪。”
落目鳳印之上,靖辭雪沒有接過,她終於退縮了。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她輕聲問。
澹台甫曄懵了,蕩漾在他眸潭的笑意驟然隱匿,掌中的鳳印成了玄冰凍僵他整個人。
“你剛剛,是不是把我認作他了?”他小心地開口,當意識到這點,所有的喜悅都化為灰燼。他不想深究答案,可忍不住想要知道真相。而靖辭雪的沉默,就是最好也是最殘忍的回答。
他笑,如炎暑烈日,眸中卻是一片冰寒。
他咬牙,抬了抬手,將鳳印完整置於靖辭雪眼前,一字一頓道:“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要想習得墨羽最上乘的巫蠱術,除非成為皇室中人。
要想知道墨羽皇室至寶****的解法,除非是國主帝後。
靖辭雪在他眼裏看到了堅狠決絕。接過鳳印,分明是小巧精致,於她卻重如千鈞。
澹台甫曄剪袖離去,走到廳門一頓。
“你說你對墨羽後位誌在必得。而我對你,同樣如此。”
身形再動,未有停留。
——
澹台甫曄徒步穿過雨簾,廊下的朵兒看著他瀟肅的身影,捏緊了手中的傘。
雨滴無情地砸落在身上,劈頭蓋臉,氣勢洶洶。可這如何與他在北園外的場景相比?北園外,他透過細密的雨簾落在緊閉的院門上,胸口始終堵著一口氣,十二個時辰又怎樣?得不到他想要的,他就不會離開。
母後以絕食相逼,他長跪於地,何嚐不是堵他母後對他的疼愛?
終歸是他略勝一籌,不是麼?母後不再絕食,而他亦拿回了鳳印。
眼前再一次閃過母後躺在床上看他的眼神,那般恨鐵不成鋼。
要說,這鳳印,他拿的有多不容易。豈能容靖辭雪說不要就不要?
靖辭雪,從你進了郢城,入了君府,住了東園,你就再沒有退縮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