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無你,我願獨守浮華。
=====
白寧秉持著這麼一個觀點:在其位謀其事。
每當早朝時,朝臣各抒己見,他都隻管豎起耳朵,低頭一字不落地錄著,生怕有半點偏頗,誤導世人。而對其間的事,不摻和一點個人想法。
史官的筆,是無情筆,最是公正嚴明。他想,他若對一件事摻雜了過深的看法,錄下來的內容便會失去客觀,一不小心掩蓋了事實真相,那他於後世萬民,可真真是罪過。
他始終堅持著這個看法,盡管赤雁與顧青山對此嗤之以鼻,他仍固執地堅守,誓要做史上第一個不畏強權隻為還原真相的史官。因此,滿朝文武皆為立後一事愁破了腦袋,他卻仍舊保持沉默。
可是,皇上都親自開口問他,他總不能還保持沉默吧?於公,他們是君臣,他有責任輔助君主。於私,他們是知交,他有義務給好友解惑。
一個是患難妻子,情深意重。一個是心頭摯愛,至死方休。
這於景璽無疑兩難抉擇,比行兵布陣還要讓人心力憔悴。
如此想了一想,白寧深覺此時他於情於理都該表明一下立場,於是收了冊子與筆,掏出扇子頗為瀟灑打開。史官與謀臣之間,轉換自如。
然而,正當他準備開口,卻被景璽再次搶了先。
“眼下天下大定,四海升平,朕想帶她回金陵,可是……”景璽望向殿外,無數枯黃的葉片在枝頭顫巍巍搖晃。心下無力一聲輕歎。
“可是皇上心知不可。”白寧毫不客氣地接了上去,景璽神色一頓,眸光異樣地朝他看來。
白寧無畏無懼,直言道,“天下雖大定,而民心尚不穩定。靖辭雪曾三國為後,這雖非她故意為之,卻也為世人詬病,稱她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此為一也。”
“其二,四海歸一,三國平定,宸妃娘娘功不可沒。娘娘她一心為君為國為民,其心日月可鑒。皇上不能為一己之私辜負娘娘一片深情,做忘恩負義之徒。”
“其三,便是皇上心中鬱結所在。靖辭雪從始至終心中隻有一人,當初在弦陽關放她離開時您已知此生與她再無緣分。您在靖辭雪身邊安插了隱衛,她的行蹤您了如指掌。莫說眼下天下大定,即便在先前,皇上若想要帶回靖辭雪都易如反掌。而您始終沒有這麼做。”
“誠然,您早放棄了!”
洋洋一番大論完畢,白寧合上扇子,朝他微微折腰。
景璽陷入了沉默。
整整三年,他無一刻不想命隱衛帶回靖辭雪。
她三國封後,天下間充斥著對她的罵聲,他想要她回來自己身邊,將她護在身後。
她的身份不被認可,險遭到梨園射殺,他想要她回來自己身邊,他的摯愛,怎可被人肆意侮辱傷害?
她中情蠱,泣血淚,一夜白發,他心疼到無以複加,他瘋狂地想要她回來,許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她受盡傷害,身與心百孔千瘡,孤身永駐梵心島,他想要她回來,做她的眼睛,與她並肩共賞如畫江山。
可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他想而已。他的一廂情願,能禁錮她的身,卻留不住她的心。
雪兒要的,從而都不是他。
靜默良久,景璽笑了:“知我心者,唯白寧矣。”
“這是微臣的榮幸。”白寧笑得很溫和,唇線彎到恰好的弧度,不似平日裏的張揚。
“你方才有話要說?”
景璽這一問,白寧猛然想起剛才的事,扇子啪的一聲用力敲在掌心,止不住激動道:“臣請皇上賜婚!”
“哦?赤雁點頭了?”
“隻要皇上賜婚,她就算不點頭也必須嫁給我。”白寧揚眉,笑得活似隻狐狸。
“朕從不做強人所難的事。”
“……”他得意的模樣瞬間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景璽卻一本正經道:“不過,朕可以勉強為你破一次例。”
苦瓜臉立即又轉大晴天。
——
次日早朝,馬立忠宣讀了封後詔書,滿朝文武那一顆顆為國為君為民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十日後的封後大典上,澹台綰晞接下鳳印,真正成為辛隸王朝曆史上第一個皇後。那鳳印,是景璽親自畫的圖紙,命工匠連夜雕刻而成,與國璽同一大小,隻不過一個盤龍,一個雕鳳。
隨後,緊接著就是一道賜婚聖旨。白寧在接旨的那一刻,覺得他此生甚是圓滿,同僚們的恭賀落在耳朵裏簡直堪比天籟之音。
此時的赤雁已是斕瓴皇城的羽林軍統領,轄管皇城安全事宜。白寧下了朝,一邊樂嗬嗬與同僚打過招呼,一邊抱著聖旨飛奔著去找赤雁。赤雁正領著一隊羽林軍在禦花園巡邏,斜睨了眼他手中的聖旨,冷冷地走開繼續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