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260 君臨篇:餘生(終)(1 / 2)

為君者,憂國憂民,寸寸思量無不為了江山社稷。

那天下臣民,可否容他一次驕傲,許他一回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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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後,宓羽軒裏的小公主呱呱墜地。

辛曆四年,作為辛隸王朝史上的第一位公主,百日宴恰逢上元節,景璽賜她封號“晉南”,史稱宓羽晉南公主,單名一個“鈺”字。

開春後不久,景璽下旨在金陵城外朝南建一座高塔。初時,左右二相皆不讚同,認為此舉勞民傷財,非明君之道。素來廣納諫言的景璽,在建塔一事上,始終固執而堅定。是以,拖到暮春,兩廂仍舊相持不下。

偶次,澹台綰晞聽到馬立忠的歎息,細問之下,才知景璽個把月來時常鎖眉的原因。心下尋思了一番,挑在一天氣甚好的日子裏去了紫宸殿,剛剛好碰上搖扇出來的白寧。

近日,白府喜事連連,先是馬廄裏新添了兩批小馬駒,再是赤雁被診出喜脈。白寧樂嗬得不行,顧不得赤雁冷冰冰的眼刀,替赤雁順道替自己向景璽告了假。整整十個月的產假期,景璽蹙眉看他即將為人父而喜不自禁的模樣,便準了他。

樂嗬嗬謝了恩,收起書冊和毛筆,折扇一甩,就這麼大搖大擺甚是得意地出了紫宸殿,險些撞到神色凝重的皇後。

此時的白寧正誌得意滿,兩手往前作了一揖,“見過娘娘。”

澹台綰晞因聽了他白府的喜事,道了聲“恭喜”,又說,“金陵買不到的藥材宮裏的都有,本宮已經與太醫院打過招呼,凡白府所需的藥材,勿需請旨。”

“謝娘娘。”白寧揚著滿臉的笑,兩眼幾乎眯成了線。

澹台綰晞笑了笑,正要往裏走,卻被他叫住。於是轉身詫異地看他。

白寧斂了笑,“自古以來,曆朝曆代都有明君,多少不計。明君者,以天下蒼生為重。可又有多少明君能保證他一生皆為天下所奉?人活一世,須臾光陰數十載,誰能不犯一個錯?縱使聖人在世,也難以做到。”

“為君者,憂國憂民,寸寸思量無不為了江山社稷。那天下臣民,可否容他一次驕傲,許他一回任性?”

說罷,白寧躬身再作一揖,不等澹台綰晞開口,便已自顧離去。

澹台綰晞怔了一會,倏爾笑了,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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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心島上,和風陣陣。

靖辭雪斜倚在躺椅上假寐,陽光落下,在她白皙的臉上鋪了一層金光,那感覺像極了冬日放晴時那覆著厚厚積雪的金陵皇城。

院子北邊,朵兒拿著鋤頭,彎著腰,刨土挖坑。新翻出來的泥土隱約散發著濕濕的腥氣,不一會就消散在空氣裏。

不時,一個不大不小,將將能容下一個小木匣子的坑就挖好了。

朵兒丟下鋤頭悄聲走過來,還未開口,靖辭雪便已睜開了眼。

“好了?”她問。

“嗯。”朵兒扶她坐起來。

靖辭雪拿過一旁矮幾上的紅木匣子。朵兒垂下眼睫,她知道,匣子裏裝著曾屬於雪姑娘的三枚鳳印。

親手捧起一掊土蓋上,埋下鳳印。靖辭雪臉上雲淡風輕,沒有感歎亦沒有不舍。

墨羽破,斕瓴亡,彌月更替。三國妖後的罵聲,也終在新朝建立後漸漸退去。史冊將如何記載,後人會如何看待,已非她能左右!

“姨娘。”清脆的女音響起。

靖辭雪感覺自己裙擺處一緊,淺笑著撫了撫小女孩的柔軟的發。那是姐姐的女兒,剛過了五歲生辰。

“姨娘,這是什麼?”珺瑤指著小山丘死的土堆,清透的眸子裏寫著不解。

靖辭雪想了一下,“衣冠塚。”

衣冠塚?

珺瑤點了點小腦袋,腦袋瓜裏卻飛快地尋思著戲本裏說的衣冠塚多是活著的人埋葬逝者的衣物或隨身之物用以紀念。眨眨眼,她仰頭問:“姨母可是有要紀念之人?”

“有。”清風似要吹散她唇邊若有似無的淺笑。

“可有珺瑤的父皇與母妃?”

童聲雅脆,如入耳清風。靖辭雪笑了笑,點頭。

珺瑤鬆開她的裙擺,盯著衣冠塚瞧上好一會,然後跪下磕了幾個頭,將手中的小風車插於衣冠塚上。

清風吹過,小風車輕快地旋轉。

朵兒從屋裏轉出來,往這邊瞅了一眼,訝異地問:“哪來的小風車?”

“是外邊一個怪叔叔給的。”珺瑤站起來,拍了拍衣服。

朵兒皺眉,努力板起一張臉:“你又跑到外邊玩啦?與你說了那麼多戲本,還不知道人心險惡四個字麼?”

“珺瑤錯了,朵兒姑姑別生氣。”珺瑤討好地撲進朵兒懷裏。

朵兒被她撲得往後踉蹌了幾步,忽然反應,神情變得凝重:“怪叔叔?”梵心島除了那人大哥,還會有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