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殿中,掃了一地的茶葉水漬,琉璃殘片,沐青越雙手指節握的蒼白,望向下首的鬼醫,他一掌震碎了身旁的幾案,高聲怒喝:“你竟敢給他用如此重的藥?你要他的命嗎!”
此刻殿中僅僅隻他們二人,鬼醫不像平常那樣低眉順眼,隻是一味的服從,陰陽麵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雙手卻在身側握緊,他仰起頭,“要他命的人,是你!”
他對沐青越從未違抗過,此次卻是犯了大怒,為的,自然是從月華出嫁那日,就重傷昏倒的公子軒。沐青越一掌便要向他劈過來,他搶在他下手之前說道:“殺了我,他的命定是保不住!”
掌風掠過的地方,兩縷碎發跌落在灰色的長袍邊,掌心在他麵前停下,沐青越眼中的滔天的怒火,也隨之停下。他緩緩收回手掌,“你最好讓他醒過來!”
“失去了心的人,醒過來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他冷冷的扔下一句,便轉身欲走出歸心殿。
沐青越在他一腳跨出之前提醒道:“華妃最近身子不大爽快,你抽空也去看看。”鬼醫握緊的雙眼劇烈的顫動了一刻,卻又很快收斂,慌張的像是在遮掩著什麼。他快步走出了歸心殿,沐青越挺拔的身姿,高高矗立在那裏,他依舊固我的想著,他悉心培養的人,絕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喪失鬥誌。
右手習慣性的摸上腰間的錦囊,高大的背影後,是綿延了二十年的孤寂,他拉開金絲的細帶,裏麵有金光若隱若現,取出裏麵的東西,攤在掌心裏,原來是一枚普通的銅錢,這銅錢普通卻又極其罕見。
普通的是它隻是一枚銅錢,罕見是它是一枚用金子鑄造的錢幣,比平常的錢幣要大上兩倍的規格,中間有一個方形小孔,一麵上鑄著一個‘青’字,他將金幣緩緩翻過,愛憐的撫過那另外一麵,指腹之下,是一個金光閃閃的‘顏’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兩個模糊的口型:顏顏。
枕霞閣內,墨離命人將德宣爐從公子的臥房和書房中抬了出去,各類香料也紛紛從書房中撤出,他醒來的第一句吩咐,便是枕霞閣不許再有任何的香料,他心下苦笑,公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將手中剛送來的密報攥緊,猶豫著是否要現在呈給公子看,鬼醫才剛剛為公子施針疏通經脈,此刻若見了這密報,該如何承受是好。
他踱步半晌,孔雀屏風後,公子低沉的嗓音傳來,“墨離,拿進來。”
他低歎一聲,終是將一紙密報恭敬送至他麵前,鬼醫收拾著針灸包裹,目不斜視,軒一目十行地看過,仿佛連伸手將它捏碎的力氣都沒有,手臂無力的垂在身側,嘴角勾起一彎苦澀的弧度:“她。應當過的很好。”
鬼醫拎起藥箱的手頓了頓,他話中的那個‘她’自然是月華,他渾渾噩噩,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過了大半個月,冬雪已過了好幾場,每日清醒的時刻,也隻是看著密報的時候,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卻要靠著****八百裏加急般的東西,支撐著自己的意誌,怨不得他在王爺麵前說的那句,失去了心的人,就算醒來也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心下也不是不擔心月華的,師徒十年,她伶俐乖巧,他認真的傳她醫術,卻最終未能救回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