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渾濁的眸子裏赤紅的血絲遍布,身上的殺氣並未褪去,流君看著他一步步的走到樹下,向她伸出雙臂來,聲音有些喑啞,“沒事了,下來吧。”
流君不爭氣的濕了眼眶,他的樣子既令人害怕又讓人自不覺的想要靠近,軒使勁眨了眨眼睛,眩暈的感覺在一點點侵蝕他的意誌,眼前的景物重疊搖晃,那一抹纖弱的身影朝他落下,他強撐著接住她軟軟的身子,連同她一起在地上滾了過去,眼前一黑,耳邊她呼喚的聲音還未及入耳。
流君從他身上爬起,輕撫著他如玉的麵容,眉眼間的倦怠,他精致的五官痛的皺在一起,手掌死死的捂在胸口,她哭叫的喊他,“你醒醒!醒醒啊,究竟哪裏疼?怎麼會這麼疼,求你看看我,別睡過去了,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會害怕的。”
有液體落在臉頰上,滾燙的又帶著微癢的感覺,他好想睜開眼睛,渾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他背後的血越流越多,流君恍然想到他背後的傷,她將他抱在懷裏,她的胳膊上、手心裏全是他的血,他嘴唇的顏色越來越灰敗,她手足無措。
平日裏有玩鬧有爹爹寵著,做了壞事有阿星收拾爛攤子,爹爹生氣了往娘親懷裏躲,可真正到了危急的時刻,她卻什麼都做不到,沒用的抱著他哭泣,期待他醒來保護自己,她滿手黏膩的在他臉上摸來摸去,將自己的臉貼在他臉上,小聲囁喏,“嗚嗚,軒,我該怎麼辦,我一個人該怎麼辦?”
她就是這樣的軟弱,有爹娘疼著愛著,有他對月華的歉疚護著,有阿星和李公子對她關懷備至,可此時隻有她自己和一個重傷昏迷不醒的他。她一手摸幹了眼淚,咬著牙站起來,自己和他身上均是狼狽不堪,她現在沒有力氣背起他走,也扛不動人,雙臂抱住他的腰,盡量避免碰到他的傷口,一步艱難似一步的將他托起,他的雙腿在地上磨過,她心疼的要命卻再也沒別的辦法,她不會坐在原地等死,即使有一線希望,她也不能放棄。
一個人的時候,總要學會堅強。
腰間的疼痛讓她走幾步就要放下他歇一歇,她想到剛才來的一撥人,聯想到朝中,她先以為是沐景琀來抓他們,可那些人根本沒有把她當作目標,他們的目的是軒,而那為首的一人也甚是奇怪,他根本沒有跟他過招,反而一直在旁觀看,她在樹上的時候除了看著下麵與人纏鬥的他,最多注意的那就是那個人,一雙邪魅的挑花眼露在外,眼角的弧線優美,雙眼中沒有殺氣倒更像是玩味的看著軒與眾人打鬥,她以為他定會殺了他,到了最後他也沒有出手,隻是帶著剩下苟延殘喘的人走了。
她不得不理清思緒,既然有第一撥人找到這裏來,她就不得不防會有下一批人找到他們,在沐王府的人找到他們之前來到,若是那樣,她屆時該怎麼應付,她懷裏的人,比她的命重要的多,她可以死,可他不能,王府沒了他大概會震動吧,她並非不懂,隻是不愛刻意去想如此複雜的局勢。若說耳濡目染,比之那林若葉,她對這些事的熟悉,是一點不差的。
他的眉頭漸漸放鬆,那蜿蜒了一路的血跡,流君將他輕輕放在草叢中,起身冥思一番,自己不能將它清理幹淨,就把這血跡弄亂,讓來人找不到方向,無論是沐王府的人還是別人,她都不能掉以輕心,她現在要保護的不僅有自己,還有他!
一路走一路清理血跡,按照他先前說的沿著溪澗往下走,她不知自己是靠什麼支撐著走過了兩個多時辰,雙臂酸痛麻木到失去知覺,她將他側身放在溪邊,看著他背後的傷口猙獰張狂,她撕下他的外衣,脫開他的衣服,用水幫他擦幹淨,他會時不時的皺緊眉頭,或者發出悶哼的聲音,就是睜不開眼睛,她用水抹了一把臉,俯在他耳邊嘶啞著嗓子說道:“對不起,我找不到藥來給你治傷,隻能讓傷口不感染,不過.。不過你別怕,我一定帶你去找大夫,我.。我不會放下你的!你要堅持住,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他稍有清醒的時候手一直捂在胸口,她以為他胸口有傷,可那裏幹淨的連一絲疤痕都沒有,她不記得自己有練功的經驗,也不知道他曾經受過那麼重的內傷,那段蝕骨灼心的日子裏,他沒有任何人陪伴,身邊隻有一個采月,他夜夜捂著胸口疼著的夜不能寐,月華那一句我願與君絕,更是每一刻都讓他在心痛和傷重裏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