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玉生滿心歡喜:“你這樣搞對頭嘛!我哼一聲是你離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差遠了,不光你這屋裏應當有花,你各清掃分隊,包括糞車中隊的院子裏都要植樹栽花種草。今天不妨給你透露點秘密。為什麼讓你到清潔大隊來?什麼魄力啊,幹勁呀,大的方麵咱不說,一個細節是我無意中看到了你在局機關辦公桌的抽屜,裏邊材料、書、本、筆,那麼多東西,你竟然弄得那麼整齊潔淨。一個連自己抽屜都管理不好的人一定管理不好一間辦公室,一個缺乏管理一間辦公室能力的人一定管理不好一個院落和單位,而一個負責全市專業清潔的隊伍自身做不到清潔衛生,怎麼可能搞好全市的清潔衛生呢?”
高大軍心裏有底了:“我擔心兩個局長結隊批我,那可就慘了。我知道張傑局長主要對那個巾帕有看法。因為他並沒批評我們的衛生工作。”
“恐怕不指巾帕,還有那個吧?”門玉生指著牆角那件燙帖的雪白襯衫問,“能不能跟我老頭子說說進展如何,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是過來人,有經驗呢。”
“進展能怎麼樣?甜蜜而痛苦著唄。一周能爭取一次甜蜜的約會,而後是六天的痛苦分離。老百姓都說‘國民黨的稅,共產黨的會’。今晚沒會本來約好了見一麵,可您老人家來了。當然您來了比約會重要呢。”高大軍笑嘻嘻地說,“要幫忙嘛,那就少開點會,或者是晚八點前結束,我們可以忙三火四見一麵,再生拉硬扯地分開。至於經驗嘛,我聽說您與廣春阿姨是組織介紹的,就不勞煩您傳授了。”
門玉生:“高大軍,你可挺會見竿爬呀。我是晚上開會多,可上禮拜才三個晚上有會呀,那四天你不會找人家去?你也別瞧不起我,我們是先結婚後戀愛,回鍋肉,香著呢。若不是看你孺子可教,我才不跟你說自個的隱私呢。”
高大軍:“局長大人哪,這寶貴時間我能錯過嗎?可也得找得到她呀。你不是號召醫生下鄉嘛,她到呂望遠雙陽齊家那個點一去就兩天,回來又連著值了兩個班,搶救被廢炮彈炸的那幾個築路工,還獻了200毫升血呢。有一天從局裏出來,我知道她就在中正大街對個二樓,離我三十多米,就過去瞅了一眼。好家夥,走廊裏都躺著病人,她劉海與汗水粘在一塊都來不及擦,一天看七八十個病人呢。她看見我,隻是笑了一下,我也隻好擺了一下手。那一笑,我心裏忽然一下像注入了一股蜂蜜,一下午腦袋裏老是她那滿頭汗水疲憊的臉,蜂蜜都成苦膽了。您說有什麼經驗教我吧。”
門玉生沉思了半天,認真地說:“哪天你倆寫個報告,我批一下,爾後到民政局先把證領了,啥時候方便再把婚結了。不然一時控製不住來個先斬後奏,那可是要犯錯誤的。或者幹脆結婚算了,像我老頭子那樣先結婚後戀愛嘛。”
高大軍:“她說一定要等成為一名共產黨員再結婚,可張傑局長好像對此事有看法。積極分子都一年多了,醫院先進也當上了,積極分子排名還在倒數第三呢,光我著急沒有用呢。”
門玉生:“我知道了。你告訴文娟,就說是我說的,隻管努力,莫問前程,組織是公正的。”
望著門玉生和於大龍走出院子,高大軍猛然想起一件事,趕緊追出去說有件要緊事險些忘記彙報。於大龍聽到“要緊事”三個字,自動離開十來步遠。高大軍告訴門玉生:“周玉成回來講,咱們公安局裏有個局長去妓院嫖妓女呢。”
門玉生嚇了一跳,公安局現今除了周局長,再一個就是副局長於東方:“妓女愛無事嚼舌頭根子,這怎麼可能呢?不可能!”
高大軍:“妓女愛嚼舌頭根子不假,這事可是有鼻有眼的。原先歡樂地的頭牌是小紅櫻,劉玉蓮去了後小紅櫻生氣被奪了風頭,自劉玉蓮隻開盤子後,小紅櫻與劉玉蓮又好上了。這事就是小紅櫻親口告訴劉玉蓮的,說被一個共產黨的廚子地工折騰了一夜。那家夥如今當了公安局長也是一身油煙子味,光知道耍猛用狠,不如國民黨的公安局長會溫柔情調。”
門玉生腦海裏突然閃了一絲亮光,圍繞隋純宗被陷害、滿福祥速死,原因一直是個謎團,難道公安局內部有人走漏了消息?一時又理不出半點頭緒。由地工轉當公安局長的有三個人,說明不是市局一級的,門玉生有些放心了,準備抓緊把這個信息告訴於東方,讓他心裏有個數。這些話不便跟高大軍講,隻囑咐道:“這事關係重大,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從清潔大隊回來的第二天一大早,門玉生便找周文副市長彙報,請周副市長協調民政、公安兩局配合衛生局,一起進行全市娼妓業衛生情況調查。十天後,調查結果顯示,全市60家妓院的254名妓女,梅毒患者142人,占55.9%;淋病患者69人,占27%;另有暗娼20多家、130多人尚未在調查之列。又一周後,長春特別市人民政府做出了如下工作安排:
一、市衛生局成立驅梅所,負責妓女性病治療,費用由妓女自行承擔。
二、實行妓女健康每周檢查製度,所有暗娼登記入冊,一並加入健康檢查行列。
三、嚴格娼妓管理。對不按規定進行周健康檢查者、有性病不按規定停業和治療者、私留野妓秘密賣淫者等,對妓院和婦女分別處以30斤以上300斤以下之高粱米折合市價之罰款,直至勒令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