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的火已經燒起來了,因為春季裏花葉含水較多的緣故,燃燒的速度不算快,病房裏的護工沒有覺出異樣。
林恩拖延著時間走到床邊,問對方,“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護工疑惑地搖頭。林恩抬手指著花園的方向,“外麵好像有煙。”
護工轉頭去看,也覺得不對勁,繼而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探出上身。
林恩提著病床邊的氧氣瓶已經到了他身後,這幾乎是林恩最後的力氣了,護工回頭的一瞬,林恩舉起鋼質的高壓氣瓶重擊向對方後腦。護工昏厥倒地的同時,林恩拖不住手裏的氧氣瓶,與其一同摔在地上。
火勢蔓延開來,嗆人的煙霧隨著風勢湧向屋內。
林恩被熏得嗆咳了幾聲,從地上爬起來,先將護工拖到門邊,又踉踉蹌蹌地衝進盥洗室。
姚洲接到呼叫,得知林恩所住的病房失火是在三分鍾後。
他借用了一間病房作為辦公地點,此時白越之和蘭司都與他同在一室。病房裏有個連接護士站的呼叫係統,“116室失火”的通知聲從嘈雜模糊到逐漸清晰,姚洲是第一個聽見的,他在下一秒就扔掉手裏的文件衝了出去。
蘭司和白越之當即也明白過來,跟著衝出病房。
姚洲趕到的時候,昏倒的護工已經被拖到走廊上了,幾個保安人員正站在房間門口手忙腳亂地開滅火器。
姚洲奪了一個滅火器衝進湧出濃煙的房間,隻見正對門口的兩扇窗戶大開著,窗外火光亂舞,更遠處的地方似乎立著一道身影。
姚洲心跳都快停了,濃煙遮天蔽日,讓他看不清那個仿佛就站在火光中的人。
白越之和蘭司各自手提一個滅火器也跑了進來。三人拔出保險銷,衝到窗邊滅火,白色的噴霧漸漸壓製住升騰的火勢,不等火完全撲滅,姚洲翻身躍過窗台落在花園裏。
兩個月前的新年夜,他曾安排孩童手舉燭火,在這裏為林恩唱誦歌謠。那時的園中落滿白雪,氣氛安寧祥和,姚洲和林恩大概都不會想到,短短兩個月後他們竟會在火光與濃煙中對峙。
林恩並沒有逃走。他很清楚以姚洲如今的勢力,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他以浸濕的病服衣袖掩住口鼻,一手握緊火機,一手提著還剩半瓶液體的清潔劑。
窗台那邊的火勢是最猛烈的,林恩站在花園的邊緣,又是下風口,盡管他被四散的濃煙嗆得流淚咳嗽極為狼狽,但身邊尚未有明火引燃的跡象。
姚洲與他相距約五米,林恩腳步不穩地退了一步,在稍微散去的煙霧中拿開擋臉的手肘,啞著聲對姚洲說,“......你要再過來一步,我就把酒精淋在身上。”
說著,他扣了一下手裏的打火機,小簇的火苗立刻在他指間跳動起來。
白越之和蘭司站在窗邊,目睹這一幕,此刻心裏的想法空前的高度一致。
——不愧是姚洲養的人,逃出生天都逃得這麼驚心動魄。
林恩手裏的清潔劑沒有蓋子,手裏的打火機熄滅了又點燃,是一種緊繃戒備的狀態。
姚洲與他相隔最近,再遠幾米是白越之和蘭司,不出一兩分鍾花園外麵也站了一個人,是高澤。林恩的餘光掃到了他。
但是沒人敢再靠近過來了,水火無情,而且林恩的語氣、神情,都透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姚洲低聲叫他,一開口就做出妥協,“你不願意手術,我們不做。”
林恩提著瓶子的手抬起來,以袖子抹臉,他被煙霧熏得不斷流淚,快要看不清了。
瓶口因為抬手搖晃,濺出少量液體,灑落在林恩的臉上肩上。
這一幕把姚洲看得心驚肉跳,幾乎快給林恩當場跪下了。
不等林恩回應,姚洲又說,“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先把瓶子放下。”
說著,他從西裝褲兜裏摸出一張幹淨手帕,嚐試要遞給林恩。
林恩站得搖搖晃晃,手裏的打火機因為持續燃燒,機身燙得他幾乎握不住。
他呼吸有些困難,喘得也厲害,但精神高度集中。四個頂級Alpha都緊緊看著他,林恩不敢閃神,他預感到自己隨時可能被其中一人撲倒在地。
在連續的幾聲咳嗽後,林恩終於開口,“姚洲......”
他像道別一樣叫出名字,看著站著幾步開外的Alpha,臉上一點感情都沒了,停頓稍許,很慢地說了幾個字,“我要離婚。明天,就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