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祥,現在已經是張國梁,拜總兵大人賜名——國梁國梁,國之棟梁。他手下的天地會眾也已經成為盛總兵手下的捷營,取捷報之意。張國梁現在是捷營的千總。他剛從紅袖的床上爬起來,正慢慢地穿衣服。窗外的忽明忽暗的電光讓他興致索然。跟紅袖睡覺除了發泄他過剩的能量外,似乎也並不能讓他感到十足的滿意。並不是紅袖不乖巧,而是,別的事讓他更為憂心。
當年殺紳士全家的情景總是揮之不去,雖然他報仇雪恨是正氣浩然:那鄉紳汙辱了他姐姐,姐姐隨後就在晚上跳井了。那個夜晚啊!連月光都特別惡毒,他終於抄起了刀。他趁夜深人靜之時滅了鄉紳的全家,看著他們在他腳下搖尾乞憐,他既快意又悲愴。最後他奸汙了鄉紳的女兒。那是第一次跟女人睡覺,他覺得快意。是一個複仇者報仇之後痛快淋漓的愜意。那時他還隻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十幾年的時間,就這麼一晃眼就過去了。入天地會也是被逼無奈,後來他在天地會混得起色。就帶著手下的兄弟去了越南,在那裏他們放肆地搶劫擄掠,越南女人也玩過不少。越南開始重視他,並且調集重兵圍剿,風頭不對他就和弟兄們撤到了鎮南關。官府拿他沒有辦法,既無法調集重兵圍剿,也不能將他擊敗。
如果不是左江道盛總兵親自來勸說,他現在恐怕還在對付官府的圍剿而不是去圍剿別人。說起盛總兵,他心裏就生出許多敬意。身為朝廷二品大員,敢於深入他的山寨,的確是一身虎膽!麵對他手下的一千多殺人不眨眼的弟兄,沒有絲毫的怯意。他的膽量和說辭讓他深深折服。他濫殺過,不過那是初入天地會時和在越南時,他壓根就沒想過要在越南落根。在他立了自己的山頭之後,他開始明確不濫殺,他要為自己,為弟兄們留條後路。盛總兵看出了他的反常行動後的真正用意,這個人,是想要個名分。盛總兵也正為手下的綠營不力而頭疼,雖然也招募了一批勇丁,但畢竟不夠用。災害連連,土匪蜂起,連總兵外出都要帶兵守護,普通百姓的日子就更別提了。不止是廣西,許多省都遭遇災害,各地都是難以抽調兵力。張嘉祥的投降,不僅去掉了一個心頭大患,更為他增添了一名勇將。盛總兵不僅極力保薦張國梁,還親自為張嘉祥取名“國梁”。嘉祥過於粗俗,而國梁,國之棟梁,寄意頗深啊!盛總兵讓他知道了什麼叫知遇。盛總兵信任他,派他四處出戰,軍餉、火藥、大炮都優先給捷營。而他也明白,隻有努力殺敵,才能報答盛總兵,才能讓自己加官進爵,才能洗掉捷營前身的汙點並在官軍中揚名。
然而,很多時候他也覺得疲倦。為什麼以前做土匪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感覺呢,難道是不再亡命天涯而變得失去鬥誌了嗎?他渴血,渴望戰鬥,渴望刀劍撞擊的聲音,刺破人身體的聲音。他很奇怪,難道殺人也要上癮嗎?
內心深處,他實在是羨慕那些讀書的士子。風流倜儻,不用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少年時一個好心的私塾先生曾經誇他聰明,並教了他不少字。不久那先生就走了,此後,就再也沒碰到過他。也再也沒有人教他認字。現在他是在,配合劉守備一起進剿羅大綱。劉守備自恃是正規軍,根本不把捷勇放在眼裏,加上這是他是武舉出身,更看不起剛從土匪變成勇丁的捷勇。在他眼裏,捷勇也就隻配給他擦擦屁股。打仗?哼!他的眼神,滿是鄙夷不屑。要不是盛總兵——我早帶捷勇回大營了!張國梁心裏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