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卉親手給她遞過去了一杯茶,有點唏噓也有點驚訝:“怎麼定得這麼早?”
顧明鬆的親事,早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眼看著還有不到半個月的工夫了。好友要嫁進來了,顧成卉哪有不用心的?她早早地就為許雲樊挑了一個朝向最好的院子,很是精心布置了一番——差不多就是這幾天的工夫,許家就要提前送來一部分嫁妝了。
本以為大哥成親了以後,總要等一段時間才輪得到自己的,不想竟隻隔了幾個月的時間——
“不算早了!”林媽媽忙道,“姑爺都上二十了,可耽誤不起了!也難怪親家母不願意,畢竟給人家拖了三年呢……”
顧成卉點點頭,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這就要嫁人了……腦海裏浮現出沈晏安高大俊朗的樣子來,以及他低沉溫柔的聲音……怎麼想,好像都還有些不真實。
林媽媽可不知道她心裏的念頭,隻歎了口氣道:“說到這事兒,還有一個難處呢。您也知道今兒個親家母來下了多少聘禮?這個數!”她比劃出了一個三,語氣仍是止不住的驚歎。“滿京城裏去打聽,誰家光聘禮就敢下三萬兩的?掏嫁妝都要掏空了!”
這話一說,顧成卉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方才父親犯愁的事,竟是這個!
嫁妝裏需要打造的大件家具,早從兩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了,到如今也是齊齊整整的一套黃花梨木家具,倒也不算拿不出手。可是其餘的嫁妝,就算加上了顧成卉的私房、老夫人留下來的東西,加在一塊兒也總共不過一萬多兩萬銀子——按照嫁妝翻一番兒的規矩,就算把聘禮全給了她,也依舊還有一萬多兩的缺口……
顧老爺三年丁憂,家中什麼境況顧成卉是最清楚的。更何況,連著兩場親事,所要花費的更是不小……
這下,顧成卉也犯了難了。“媽媽,就算他們給了三萬的聘禮,咱們也不能都填在嫁妝裏啊。到時嫁妝抬過去,豈不要叫人笑話……”
林媽媽也一拍大腿,歎了一聲“誰說不是呢!”
想了想,顧成卉一時之間也實在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丟開了不提。她跟林媽媽又說了一會子話,將顧府裏要帶走陪嫁的人都一一挑了出來,定下了名單,又同丫鬟們繡了一會兒嫁妝,也差不多快到晚飯時候了。
別的待嫁小姐隻消在屋裏繡花就行了,哪裏像她這樣,府中大事小事全都抓在手裏,什麼都要過問——幾天下來,倒把顧成卉累得臉色都憔悴了好些。
顧老爺一連在外麵跑了幾天,終於在這一天下午,陰沉著一張臉回到了顧府。
“我怎麼就生出這樣一個丟人現眼、禍害祖宗的玩意!”剛一進屋,他就一把摔了一隻花瓶——嗆啷的脆響,震得薑姨娘一顫,忙上去給他倒了一杯茶。
“老爺,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薑姨娘柔聲問道,“二小姐向來知禮,這中間想必是有什麼誤會罷?”
象征性的勸慰,她也就隻肯說這麼一句——說多了,要得罪家裏另一個祖宗的。
顧老爺卻猶豫著,緊緊閉上了嘴巴。——資助亂黨這個罪名太大了,一個不好,便是舉家遭殃。這樣的事,他自然不會隨便去和一個姨娘亂說。因此,顧老爺想了一會兒,隻含含糊糊地道:“……這一回,多虧了五丫頭的姑爺!他在中間周旋,出了不少力,這才叫咱們一家沒被那個不要臉的東西給連累。如今隻落得一個去衣杖刑,也算是她運氣大了!”
話音才落,薑姨娘就驚呼了一聲。
去衣杖刑!雖說既不會要人命,也不會連累家裏,可在女子瞧來,卻沒有比這更侮辱人的了——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要被低賤男子剝掉裙褲,露出羞人的地方來打——受完了這刑罰,即刻便上吊自殺的也不在少數。
而顧老爺,心裏惦記的卻不是這個。“姑爺這個人,當真是周到極了。從頭到尾,隻叫她宋夫人,沒有漏出來是咱們家的姑娘。等刑一受完,即刻就給她攆回江州去!哼,既然嫁給了他們家,活是他們宋家的人,死是他們宋家的鬼!”
言談間,竟像是撇掉了一個燙手山芋般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薑姨娘還怔怔地沒有反應過來呢,隻聽顧老爺又道:“不過她的嫁妝嘛……你倒是想辦法替我留下一些來……”
她吃驚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