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顧老爺一直都不知道顧成卉收了這麼一筆嫁妝,他才必然是焦急著給她添嫁妝的人……聯想到最近父親的態度似乎十分悠然,顧成卉的臉色頓時更黑了。
細辛囁嚅了一會兒,搓著衣角,聲音細細地道:“畢竟是件好事……院子裏人人都在說……”
顧成卉的料想成真,險些氣得罵出聲來。
院裏人多口雜,一時走漏了消息也就罷了。可她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顧老爺一個當父親的,在得知外男給自己女兒送了一筆財物之後,竟還悠悠哉哉,裝作不知情一般,打算這樣把東西給吃下來!
“跟我走,現在就去見父親!”
在遠處隱隱約約的喧鬧聲的映襯下,她的聲音顯得越發地冷峻了。話音未落,顧成卉已轉身大步朝著外院走去了。
細辛一慌,忙忙地跟了上去。
可還沒走出去幾步,顧成卉又懊惱地停了下來。——不用想,現在顧老爺定是在外院,正和顧明鬆一道酬宴賓客呢,她一個女兒家,怎麼出去拋頭露麵地找人?
等喜宴散了的時候,也該是夜深時分了,就更不好去前院了。
不得已,顧成卉考慮了一會兒,轉身走向了薑姨娘的院子。自從楊歡歡一死,後院裏頓時隻剩下一個薑姨娘,最是年輕得寵的,府中家務事也多由她來料理,倒是逐漸地在顧老爺跟前越來越有麵子了。請薑姨娘給顧老爺傳一個話兒,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待她來到了薑姨娘的院子,將來龍去脈一說,薑姨娘倒是犯起了難。
“五小姐,這事兒老爺也多多少少聽見了一些……不是說——好像連許家的公子都隻說了,東西是送到您院子裏去的嗎……”她給顧成卉倒上了茶,躊躇地低聲道。
顧成卉垂著眼皮,嘴角浮起了一個笑。“薑姨娘,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對我名聲該有多大的影響?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憑什麼叫一個外男送了這許多東西給我?傳出去了,咱家還有半點清譽在嗎?如今誤會解釋清了,東西是給嫂子的,才真是兩全其美……”
雖然表情柔和,可她的語氣卻十分堅決。
顧府裏但凡對她稍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這個模樣的顧成卉,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再不會變的了。薑姨娘沒了話說,咬著下唇半天不吱聲——其實她又如何不知道顧老爺的做法欠妥?隻是若真的將東西退回給許家人,等於是給顧老爺甩去了一個大難題——薑姨娘向來崇尚明哲保身的道理,自然不肯主動去惹這一身騷。
“姨娘若是有顧忌,自可以讓父親明兒個親自問我。”顧成卉加了一句。
薑姨娘朝她勉強笑了笑,口中直道:“哪裏、哪裏用得著……”卻仍不肯吐口。
顧成卉簡直有點失去耐心了——也不知怎麼地,在這個家裏做點事竟是這麼難……她轉了轉茶杯,忽然轉開了話頭笑道:“……六妹妹最近可還好?”
怕薑姨娘還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又著重加了一句:“也是大姑娘了!以後我還想讓她多多找我來玩兒呢!”
薑姨娘愣了愣,隨即笑了,忙著應了幾句顧成宛的近況,便不經意似的道:“既然五小姐開口了,那我就替您跟老爺說說……不不,哪裏還用得著您明兒個跑一趟呢!我自知道怎麼說的……”
聽了這話,顧成卉才鬆了一口氣,笑著道了一句謝,站起身來告了辭。
她才一走,薑姨娘忙囑咐了一句院子裏的小丫頭:“你去看著些兒,老爺若是從前邊吃了酒回來,一定囑咐顧慶將他勸到這裏來,可聽懂了?”
小丫頭忙點點頭去了。前邊的喜宴可不會早早就散了,因此薑姨娘拿了一些針線活兒出來,坐在燈光下,心不在焉地一邊穿線,一邊等著顧老爺的音訊。
到了夜深時分,果然吃多了酒,腳步有些虛浮的顧老爺被顧慶給攙扶回了薑姨娘處。薑姨娘忙上前又是打水、又是溫醒酒湯,一頓忙活,將顧老爺伺候得舒舒服服地躺下了,才覷機委婉地顧成卉的話說了。
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迎接顧老爺的一頓脾氣了——不想顧老爺卻僅僅一愣,隨即道:“我還當是什麼大不了的!放心罷,五丫頭的嫁妝,我早就打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