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上)(1 / 2)

Mother’S

序幕

一九四七.5.16.孟良崮

「那,就拜托妳了。」瘸著一條腿,男人將一封親筆信遞給她。盡管,外表軍裝整齊舉止從容,卻仍遮掩不住男人心中懊喪的氛圍。洞外子彈的呼嘯聲越來越接近。

少女將信件默默收下,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她再次睜著黑亮的雙眸,抬起白淨的臉兒鄭重問了句:「將軍,您…不再考慮?」少女肩負的任務左右著一個非常大的可能性。

男人擺擺手,嘴角勉強擠出一滴點笑靨,他奮力支撐起連日來未曾闔過眼的身子,軍刀似的手杖著了地,一蹶一蹶穩健地繞過少女,準備向集合於師指揮所內的將校們作人生最後一次訓話。

山洞外,炮彈的巨響不絕於耳,花崗岩的地形助長了敵軍炮火的威力,彈片夾雜炸起的碎石,一彈成多彈,削肉削骨,死傷甚慘悲慟淒絕。

大局,彷佛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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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因一紙明知必須撤回卻又無法撤回的作戰命令(注1),美式重裝備部隊整74師孤軍深入沂蒙山區;五月十四日,因一個過分自信卻又部署失當的作戰計劃(注2),整74師被迫遷上無水源無遮蔽連工事都完全無法修築的石頭山—孟良崮。

而五月十五日,當國民政府陸總徐州司令部的空中偵察傳回山頭第一手畫麵,指揮部所有將領參謀包括第一兵團司令官湯恩伯,全都不由得深深倒抽一口氣。

那是震撼或壯觀都遠遠不足以形容的盛大視覺場麵。

孟良崮四周,包圍著****十萬華野主力,往外,是近八萬隨軍常備民工,再外,還有十五萬左右的二網民工與六十九萬臨時民工,密密麻麻綿延數裏,無法盡數。

以整74師為釣餌對****掀起的反包圍作戰,竟收到如此令人啞然的強大效果。

然,正當前線指揮部高官們沉浸在一片竊喜之際,頭腦唯一清醒的蔣委員長立即吩咐我趕赴前線,要求務必在戰況危急時帶回他最重要的子弟兵—張靈甫。

老人家看得清楚,勝算已不再偏向我軍,甚至沒有勝算。

孟良崮四十萬****反包圍十幾萬****的偉大戰略,表麵上確實可行。

然,事在人為。孟良崮南方,李天霞的整83師一動也不動;北方黃百韜的整25師礙於山穀地勢一次僅能擺下1/3的兵力,無法以大部隊強行推進;而各路前來的無數增援更是摸不著如何作為—滿滿的****塞滿了所有羊腸小道,整個戰場沒一個能讓大兵團順利展開的正麵。

好幾個整編師不斷繞路、找路、徘徊,久久不得要領。

四十萬大軍唯恐隻剩聲勢不見火力,遊走道路之間進退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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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完話,洞裏眾人分兩派,張師長決心以死明誌,但不強求部屬追隨;不願就此結束性命的整57旅旅長陳噓雲則背上一支槍,帶著兩員幹部轉身離去。剩下的人,有的決定自戕殉節,有的仍在猶豫。

外頭槍聲聽來不到五百米遠,張靈甫給南京發了最後一份電報,要勤務兵替留下的幾位將校們各倒一小杯牛奶,然後才斜坐了下,深沉又無奈地歎口氣:「一場爛仗。」

「哼!打從把那些大水牛(美式火炮)牽上山!我就知道這會是一場爛仗!」即使身負重傷躺著,171團團長周少賓說話依舊大氣不喘。

「我說會重蹈街亭…覆轍…你們…沒一個信!現在還好說!」上午激戰中,麵頰遭炮彈彈片炸穿,頭紮了好幾層紗布的整58旅旅長盧醒,話雖說得吃力,卻不難見其內心之激動,頻頻不能自已。

「要不是李天霞耍滑頭,派一個連來冒充19旅,眼下也不致如此。」說話的,是副師長蔡仁傑,他的情緒相對比較緩和,大概是認清了局勢,稍稍聊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整83師最初奉命掩護整74師右翼,沒料李天霞師長為保存實力,居然指派一員團副率兵一連與一部報話機偽裝旅部番號深入山區,導致整74師右翼幾近空虛,更加讓****起了包圍整74師的強烈意圖。

「(李天霞)那家夥還真是他娘的大混蛋!」其他幾名將校幾乎異口同聲。

麵對部屬你一言我一句的情緒宣泄,張靈甫不再搭話。

"一場爛仗",他想表達的意思並非眾人所想。

張師長想起抗戰後駐守南京的和平歲月,妻子此時是否也如同他這般望穿秋水地思念著彼此?還是又為了沒領到小菜錢心煩?兒子呢?自己連一眼也沒見過啊!心頭無時無刻無不強烈地盼望能夠抱抱他,那怕僅有一次也好。咱們中國人千辛萬苦趕走了RB鬼子,好不容易咬牙撐上八年,怎麼這會兒又自個兒打起來了?這仗,難道還打得不夠爛?不夠焦?要不,整鍋糊了,讓中國再死傷千千萬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