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通宵未眠加上今天的勞苦擔憂，使我昏昏欲睡。
一整天的收獲不多，隻拍了十幾張照片。可要是把這些照片中的所有人逐個比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我決定把這件工作放到明天，看情形多請一天假是必要的，沒有我在身邊，顧杏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
還是躺在沙發上，看著顧杏進入夢鄉，我才沉沉睡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我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是趕緊打電話回公司請假。
還好，這次電話裏沒出現怪聲，小雪接的電話。
“李認，你怎麼還不回來？”她壓低聲音說，“公司這裏鬧翻了天，經理可是要上天入地把你找出來。”
她的話雖有點誇張，也在我意料之中。反正，我可以為了愛人毫不猶豫地舍棄這份工作，我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打算。
還是抓緊時間解決顧杏的麻煩要緊，我匆匆止住電話那頭小雪無休止的擾叨，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照片上。
照片被傳上了電腦，我把每個人分割開，數了數，一共有一百一十四人。
按照數學原理計算，逐一比較需要六千四百四十一次，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若幹小時內，我必須重複地進行這種枯燥無味的工作。
幸好顧杏醒了，坐在我的身邊，讓我多少感覺到了一點樂趣。
“你仔細看清楚，有沒有感覺熟悉的人？”我對她說。
她點頭，鼻息輕輕拂過我的臉，使我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好了，停止，我急忙懾定心神，告誡自己，應該是看照片，而不是看真人。
可惜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還是看著真人居多。
這使得比對工作一直進行到黃昏才結束。
整個白天單調工作的唯一成果就是，完全沒有兩個人相同。
換句話說，我們白白忙碌了一天。
我在夕陽下活動著久已麻木的身體，看著旁邊同樣沉悶不堪的顧杏。
“至少，我們不是一無所獲。”我安慰她說。
顧杏不解地眨著眼睛。
“首先，我們肯定跟蹤你的不是人，”說到這裏我不禁打了個寒噤，“至少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
我看到顧杏的臉頰在抖動。
為了真相大白於天下，我忍住惻隱，繼續對她分析：“第二，跟蹤你的也不可能是隱形人，你看這張照片。”
我拿起一張地鐵站的照片向她解釋：“地鐵站裏擠滿了人，如果是這種情況，他不可能在那麼擁迫的情況下還可以保持隱形。隱形人隻能隱去別人對他的視線，而不能夠藏起自己的體積。”
這道理顧杏明白，現在她的臉頰不停地在抖。
“那麼，跟蹤我的是……”
“我想也不會是鬼魂，”我當著她的麵說出了令她擔憂的詞語，“我不願相信這世上有鬼魂。”
這話連我也信心不足，如果真不存在鬼魂，那麼以前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怪事從何產生的呢？
顧杏對此更沒有信心：“人也不是，鬼也不是，那跟蹤我的是無中生有？”
這正是我要引導她說出的話：“對，我認為這一切最有可能就是你的幻覺。”
我的解釋很合理，既沒有太大的風險，也合乎科學標準，按我所說的這條路行走下去，問題似乎很容易得到解決。
隻是不為顧杏接受罷了。
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堪：“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在自作多情，用這樣的舉動來博取你的同情？”
天地良心，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你怎麼這樣想？我隻不過是關心你，幫你分析原因而已。”說到這裏我隻能語塞，畢竟我不是心理醫生，那些專業名詞對於我來說陌生得很。
接著是沉默，我們兩人在沉默中對峙。
這種對峙最是傷害感情，我明顯感覺到她的心髒在抽搐。
我的心髒比她抽搐得更厲害，可是我必須堅持。
這時候的退讓隻會使她在幻境裏越陷越深。
“顧杏，”我試著打破沉默，“或許我們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她對這句話的反應出奇的大，一連幾步向後退，直到帶倒了一張椅子才勉強止住腳步。
“我不要去看心理醫生，”她對著我大叫，“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的幻覺。”
“不對，這一切都是你的幻覺！”我還以大叫。
叫聲迫使顧杏繼續後退，身後就是大門，她已經退無可退。
大門被她拉開，如果她再退一步，我便又失去了顧杏。
我不願看到這種情形，顧杏也不願。
她站在門口，等我的挽留。
如果我能說出一個字，甚至隻需要流露出一絲不舍的表情，我相信，顧杏就會毫不猶豫地倒在我的懷裏，我們又將是幸福的一對。
令我深深懊悔的是，我居然象一根木頭一樣，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顧杏終於在我視線中消失。
直到門口將她的身影掩蓋了許久，我才撕心裂肺地大喊：“顧杏……”
聲音蕩響在樓道內，卻得不到回應。
我衝下樓，希望抱著那個眷戀的身體，在她的耳邊說出“別走”兩個字，可是已不能夠。
隻有空氣被抱在我的懷裏。
“顧杏，我愛你。”我又說出了這句話，又是沒有人聽到。
我隻能垂頭喪氣地回到樓上。
房間裏到處都是她的氣息，床上、桌上、電腦裏，她的信息無處不在，我逃不開她望向我的眼神。
“對不起。”我對電腦屏幕上的那個睡美人說。
一直重複到我趴在桌上睡去為止。
這一晚的夢裏全是她倉惶奔走的身影。
沒過多久，我就被噩夢驚醒，一身冷汗。
看來生活裏沒有了顧杏我連覺也睡不好。
向她妥協吧，我對自己說，向她道個歉，我們又可以重新在一起，別再管什麼鬼怪神仙，隻要能看到她就好。
然後呢？另一個自己在問我，然後天天仍是這樣驚慌失神的日子？
狠起心，這次必須讓她徹底擺脫夢魘，我聽到另一個自己鼓勵我。
說得很在理，我聽從了自己的話，去上班。
天色已微亮，街上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群，這讓我放心了不少。人多的地方一般不會發生意外，至少顧杏在到處遊蕩時，我不必太過於擔心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