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山橫亙於禹河北岸,與邙山隔河相望,但山勢卻要比邙山險峻得多,東西主峰高逾六七百丈,其山體東西綿延三百餘裏,但南北縱深卻僅有二三十裏,山體十分狹長,因此又名中條山。
禹河從中條山的西麓南下,彙入涇渭等發源於黃土高原的溪河之後,從中條山南麓折往東而流淌,而流經太原府、汾州、晉州、浦州的汾水,又從中條山的西北麓彙入禹河。中條山往東有支脈王屋山,此時趙孟吉率三萬多兵馬屯守的孟州,便位於王屋山的東麓。
就其占略地位而言,襄山可以是俯瞰晉南、東摒關雍、南窺河淮的要衝之地。
河東故郡十八州九十餘縣,位於汾水中下遊的河穀之中的汾、晉、蒲等州,占有河東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及耕地,而算上汾水中遊的太原府,人口及耕地更是占到河東故郡的一半。
還有一點乃是曆來軍事家、謀略家所不能忽視的。
而自先秦以來就得到大規模開發的池鹽,就產於襄山北麓的河東鹽池,也是中原地區最為著名的鹹水湖。
數百年來,河東鹽池所產的池鹽就運銷關雍、河淮、河東等地。
前朝早年鹽池的鹽戶就已經采用鹽田曬鹽法製鹽,最鼎盛時年產上百萬石池鹽,前朝中期以後實行榷賣製,這座東西長約六十餘裏的鹹湖,每年能為中樞輸送上百萬緡的鹽利。
而到晉國占據鹽池,所得鹽利一度占據其中樞歲入的三分之一。
橫跨晉、浦兩州的河津地區,曆來乃是梁晉大戰的焦點,除了中條山北麓的汾水河穀,容易直接威脅到晉國統治的核心地區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通過戰事削減甚至摧毀晉國從河東鹽池所能獲得的鹽利。
倘若大梁兵馬能插入中條山立足,對敵軍的牽製作用就太大,但問題在於梁晉從開國之前就圍著中條山打了三四十年的仗,山中修建防塞無數,此時都在敵軍的手裏。
又由於中條山極為狹長,背倚北麵的汾河河穀,意味著北麵駐守河津的兵馬要增援山中的防塞,極為容易。
韓謙倘若此時從邙山抽調精銳搶渡禹河,無法攜帶重型戰械攻打這些防塞,禹河北岸的立足點以及供兵馬展開的區域太狹窄,要是強攻,注定會傷亡慘重。
而即便付出慘重的犧牲守下一兩座防塞,也很難抵擋住敵軍從北麵更占優勢的發動反攻,很難守住山裏的防塞。
要不然的話,過去三四十年,梁軍也不需要每回都繞過襄山,從華州北部渡過禹河,直接進攻襄山北麵的晉州、蒲州了。
殷鵬正覺得韓謙此法難行之餘,低頭看沙盤之上已經將禹河、嵩山、邙山及襄山等山川地形極逼真的堆積起來,能清晰看到襄山之中的防塞分布,很顯然韓謙剛才在衙廳裏一直就與諸將在推演作戰的辦法,心裏暗想,他能想到的難處,韓謙與諸將顯然不會視而不見?
殷鵬初來乍到,對很多情況都不熟悉,便耐著性子先聽郭卻、馮宣、溫博、陳昆等將站在沙盤前討論下一步的作戰方案。
目前敵軍駐守晉、蒲等河津地區以及中條山的兵馬,乃是田衛業所部及萬餘蒙兀精銳騎兵。
田衛業最初乃是晉潞州刺史,在朱裕率梁軍強攻下,堅守潞州城近一年,致使朱裕終被朱讓、王元逵聯手蒙兀人抄了後路,導致一係列的慘敗。
潞州糧盡,田衛業獻城投蒙兀人,因妻兒族人為晉潞王所屠,率部攻太原城最為凶烈,之後作為前鋒軍率部進攻關中,鋒芒淩利,最終也是他不惜傷亡的攻下雍州城。
最初蒙兀是要用田衛業繼續南下進攻漢中,但韓謙禪繼大梁國主之位後,烏素大石、蕭衣卿調整戰略,使王元逵、王孝先守戰雍南地區,而將戰功最為耀眼的田衛業調到河津,出任河津節度使。
很顯然烏素大石、蕭衣卿也很早就完全清楚,蒙軍一定無法成功攻陷河洛地區,那襄山在梁蒙戰局之中的戰略地位就會徹底突顯起來。
不過,韓謙才不去管田衛業及其部戰鬥力有多強,也不管駐守汾水南、受田衛業節製的一萬蒙軍騎兵有多精銳,其主將和海山是何等的驍勇善戰。
自前朝中後期河洛、晉南戰事日漸激烈以來,近百年在襄山修建的城壘防寨多達四五十處,但這些中型的城壘防寨主要是據寬穀及相對平緩的坡地修那家,卻不可能將三百三十餘裏綿長的襄山每一座峰嶺、每一座溪澗山穀都填得滿滿當當,不留一絲縫隙。
韓謙並不是要大梁軍馬,此時就強勢的去進攻敵軍在襄山之中的這些堅固防塞,他是要將兵馬打散,以哨隊甚至更股的兵馬,進入襄山,在敵軍防塞的間隙之中尋找落腳點。
襄山東西綿長三百多裏,南北最寬處僅有三十裏稍多一些。
這樣的地形特點,意味著一旦在襄山之中獲得落腳點,想要威脅、襲擾敵軍在襄山北麵、汾水河穀南岸的生產及駐防,則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