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的話,難免會對人心產生一些極微妙的負麵影響。
“軍務繁忙,我精力也有限,難以兼顧國政,我對諸卿是信任有加,但對諸多奏函草草蓋印了事,還是難免會受數落,”韓謙慢條絲理的道,“我想著是不是將左內史府的審議、封駁之事,單獨劃出來新設府司執掌,到時候隻要新府司與左右內史府對州縣及諸府司奏議之事取得一致,我原則上就不再駁回,直接裁定通過便好,你們覺得怎麼樣?”
“君上要行前朝三省六部之製?”顧騫問道。
前朝初年所行三省六部,乃是中書省負責決策,門下省負責審議,尚書省下轄六部,負責諸多事務的具體執行,待朱溫創立新朝,一為集權,二為提高議事效率,將門下、尚書兩省合並。
韓謙禪繼國主,忙於防務,顧騫、馮繚等人主要負責前期的兩軍融合之事,將尚書省及六部合並到右內史府,改中書門下省為左內史府,外加軍事參謀府、監察府共支撐起梁國新的中樞架構。
聽韓謙的話,顧騫以為韓謙是要將左內史府的決策、審議權柄分拆,最終仿效前朝形成三省六部相互製衡的中樞格局,這樣也能分拆出一個全新的中樞機構,由韓道銘執掌。
他與馮繚、郭榮對望一眼,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差不多這個意思,”韓謙道,“但也略有區別……”
“區別何在,還請君上示下。”顧騫道。
“前朝三省皆任職事官,蔭襲也好、征辟也好、科舉也好,皆由吏部選拔任命,官吏需要精簡能幹,左右內史府承襲中書、尚書兩省職權,官製可以主要承循前例。不過,新設院司核心職責乃是參議國是,需要集思廣益,人員任命要多一些,而除主持大臣外,參議者也不應再區分上下階層。我以為新的院司,不再由吏司任命職事官,而由宗室大臣以及為大梁立下汗馬功勞的勳臣以及地方推舉的鄉賢直接參與便好——你們覺得呢?”韓謙道。
韓謙所提是上議院製或者貴族會議的雛形,顧騫、馮繚、郭榮都有些發愣,他們當然知道韓謙所言新製與他們所熟悉的三省六部之製,實有著翻地覆的區別,但一時間也看不透此事對國政的影響有多深遠。
他們此時也不定哪裏好或者不好。
韓謙也不會此時就要馮繚、顧騫、郭榮給他答複,隻是限定了一個範圍讓他們先討論起來,等過一段時間才召集眾人討論決定。
顧騫、郭榮、馮繚以及秦問等人捧著一堆奏章離開淩雲閣。
“你這是要做什麼?”奚荏看到顧騫、馮繚等人離開時一個個滿臉困惑的樣子,這時候忍不住問韓謙。
“你替我掐掐肩,我便告訴你……”韓謙盤膝而坐,笑著道。
奚荏跪坐到他身後,卻不想韓謙無賴的躺過來。
韓謙頭枕著溫軟處,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一把,卻不想被奚荏掐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她散發出成熟婦人誘人容光的臉蛋,道:
“……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然千百年來大治所開啟的盛世卻又是曇花一現,即便是前朝貞觀、開元盛世,前後也不過一百三十年,然而從安史之亂始,前朝便每況愈下,直到山河崩壞,逾一百五十年,這世道便如銅爐煎熬世人。漢末自到隋朝這段曆史不提,所謂兩漢不可謂不強,但民眾能安居樂業的年頭也十分有限。故而有諸多雄主常歎,馬上得下易而馬下治下難。我大伯到洛陽來還沒有滿一個月,人心就有些微妙了,顧騫迫不及待的提及這事,卻也不是私心,隻可惜千百年諸多大家所倡致世致用之學無數,卻也沒有一個辦法能有效解決掉宗室及勳貴所滋生的諸多弊端。其他人不了,奚昌以及廷兒她的父親,到洛陽後,讓他們參議國政,多少有些力不從心,但他們也不會甘居人下。不要此時將吏軍民皆苦、大家還要共克艱苦,即便將來國泰民安,我也不希望封他們一個公侯之爵,再賞賜他們良田美宅姬妾僮仆讓他們痛快的享受餘生。姓韓的,僅僅因為姓韓,現在洛陽城一個個都幫著他們話,恨不得隻要姓韓就都應該封侯。隻是真要這麼去做的話,總有一大梁會冒一個與世家宗閥一樣,壓得底層民眾喘不氣來、到最後不得不變亂下以求革新的龐大集團來。然而他們跟著我打下,也不想臨了一無所得;赤誠為民、甘願滿袖清風者總是少數。而將來也沒有誰能保證我的子孫個個都英明神武、勤於國政,不荒之於嬉?不遠的,就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又能保證文信、文聰他們兄弟之間不手足相殘,又或者保證大梁不冒出一個徐明珍來?這些問題頭痛著呢,要是在棠邑,還不那麼迫切,但我禪繼大梁國主,朱家宗室子弟以及冊封的那些公侯以及不適應新製之政的將史,現在就要安置好,這些則都成了迫在眉睫要解決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