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靜心院內,已閉關修煉數月的靜心老尼驀然大睜雙目,凝視著紅光消失的方向長長歎了口氣,歎道:“魔星出世,靈氣竟如此之烈,隻怕人間又要麵臨一場浩劫!咦,這魔星怎會又帶了如此強的佛光?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長歎一口氣,開門喚進兩個心愛弟子。她的大弟子名喚青鸞,已隨她修行了一百餘年,深得其真傳。小弟子名喚雲蕾,年方十五歲,這雲蕾生時甚是古怪,異香滿室不說,左右兩手竟然各有一字,左手是‘雲’字,右手為‘蕾’字。其父母深以為異,以為她是妖孽轉世,驚怕之下竟把她拋在了荒野。多虧了靜心老尼在此經過,收養上山,方才保住了小命。並根據其手上之字起名為雲蕾。
且說靜心老尼喚進了兩個弟子,囑道:“魔星出世,人間大劫將至,為師要到蜀山和你們天心師叔共商出魔大計,青鸞,你隨為師同去。蕾兒,你功力尚淺,可留此守山,勤練玄功。不得有誤!”叮囑完畢,便攜大弟子徑向蜀山飛去。
雲蕾眼睜睜看師傅二人飛遠,知自己尚未修習禦劍飛行之術,無法和師傅同行,心中甚是頹喪,隻得在山上苦修。轉眼過了十餘天,師傅尚沒有任何消息。這一日,雲蕾攜劍來到後山一處楓林中練習飛升之術。其時正值深秋,楓葉吐丹,遍山紅遍,景致美極,此處也是雲蕾最愛之處。
雲蕾苦練了這幾日,此時已掌握了一些訣竅,她閉目又念了幾句口訣,掐著劍訣喝了一聲:“起!”竟然真的歪歪斜斜憑空飛了起來。她大喜過望,不由一聲歡叫:“我學會啦!”詎料這一叫之下,真氣驀然鬆懈,隻飛了三丈來高便一個跟頭栽了下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屁股和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眼淚險些湧出來!
“哈哈哈!”一陣笑聲驀然在林中傳出。雲蕾驚得一跳而起,叫道:“誰?誰在那裏?出來!”
但見在楓林深處一個白衣少年施施然地走了出來。這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麵如冠玉,雙目如星,此時麵上竟然還有掩不住的笑意。雲蕾也未想到竟會喝出這樣一個美少年,想到剛才自己的窘樣他已看了個十足十,不由又羞又氣,怒道:“你……你是誰?從哪裏來的?”
那少年笑嘻嘻地看著她道:“你又是誰?在這裏又練得什麼飛天遁地的功夫?”他這‘飛天遁地’四字咬得格外之重。雲蕾麵上猶如火燒,氣道:“我是問你,你到底是誰?來這裏做什麼?”那少年眼珠一轉,笑道;“我叫……張三,我聽說這裏有仙人常常出沒,特來此尋訪尋訪。姑娘可知仙人在哪裏嗎?”
雲蕾聽說他來尋訪仙人,不由麵現得色,道:“你這回可問著了,我師傅就是仙人,我……嘻嘻,現在也算半個仙人啦。”
那少年聞言,驀然睜大了眼睛,忽然哈哈笑道:“你是仙人?哈,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隻飛起地皮高就掉下來的仙人!哈哈哈。”他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雲蕾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雲蕾卻被他笑了個滿麵通紅,賭氣道:“我修習的時日尚淺,自會有些失誤,你不信就不信,不要你信!”那少年笑道:“你不要生氣,我相信啦。我相信你師傅是個仙人,我也相信你也是個仙人——笨仙人……哈哈。”
雲蕾臉兒通紅,怒看他一眼,頓足道:“你……你……可惡!我不和你說話啦!”不再理他,轉身便走!
雲蕾轉身走了幾步,忽然憶起一事,猛地轉過身來,瞪視著那白衣少年,詫異地道:“咦,你是如何上來的?”
“走上來的呀。”那少年答得理直氣壯。
“怎麼會?我師傅明明在此山峰下設了結界,尋常人是根本不會看到這座山峰的呀!”
“嗬嗬,那我就不是尋常人嘍。”
“你……那你到底是誰?”
“我是來求仙問道的人呀,笨小仙,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一遍啦!”
雲蕾氣得幾乎要跳起來:“你……你!”忽然心中又一動:“師傅設的結界威力無比,這少年竟能輕易闖過,莫非他真是天縱奇才?”不由對這少年心存敬意,但看他那一副懶洋洋似笑非笑的神氣又覺可氣。冷冷地道:“你如真是想來拜師的那可真是不巧,我師傅並不收男弟子,而且她此刻也不在山上。”
那少年歎了一口氣道:“是嗎?那可真是不巧之至啦。哦,老天,莫非我這樣有慧根的人也要抱憾終生嗎?”雲蕾見他神態甚是落索,心中竟有些不忍,道:“你不要難過,我師傅雖然不收男弟子,可我在蜀山的師叔收的,你可去那裏看看呀。你如真有慧根,或許我師叔會把你收為門下的。”
“是嗎?那我就去那裏看看,可……唉,我不認識路呀,那怎麼辦?”那少年神色又轉憂愁。
雲蕾脫口道:“我送你過去!”話一說完,就後悔得幾乎要咬掉自己的舌頭!自思:“師傅讓我在此守山,我怎能輕易離開?我又何必自告奮勇?”
那少年卻似乎讀懂了她的心事,笑道:“你不是說你師傅的結界厲害無比嗎,那還怕什麼?”
“你說的倒也輕巧!我離開後如有厲害的魔頭攻破結界闖上山來,那可就遭啦!”
“嗬嗬,笨小仙,如真有厲害的魔頭攻上山,就憑你那三腳貓的仙術你以為你能抵擋的住嗎?”
雲蕾窒了一窒,可也真給他問住。
“我……我……我如私自離開,隻怕師傅會責怪我啦!”
“這你都想不通嗎?你師傅才不是要你守山,而是因為你不會飛才懶的帶你去的啦!苯小仙!”
“不要再叫我笨小仙啦!我才不苯!我隻是功力尚淺而已!”
“好,好,你不笨,那可不可以帶我去啦?”
雲蕾再找不到不去的理由,氣呼呼地道:“好啦,我帶你去就是了!”又看了他兩眼,皺了皺眉道:“你說你叫什麼名字,張三?好難聽呀!你怎麼會叫這樣俗氣的名字?不如改個名字罷?”
那少年倒不生氣,笑道:“好呀,那你幫我起一個如何?”雲蕾凝思想了一想,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忽然靈機一動:“楓葉流丹……你就叫張丹楓如何?”自己說完,心中忽然一跳,竟湧起一種好熟悉,好溫馨的感覺……
那少年也是神色一動,哈哈笑道:“好!好!那我就叫張丹楓啦!我們這就走罷?”
雲蕾見他竟然如此痛快地采用了自己給他起的名字,心中也十分高興。她回靜心別院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同張丹楓一同下山去了。
第三章張丹楓的奇談怪論
琴聲如泉,叮丁冬冬流瀉於山穀之中,這琴聲回旋婉轉,忽高忽低,先如清風細拂,繼而如群芳吐豔,花團錦簇,或而間關鳥語,彼鳴我和,一派春陽燦爛的景色。雲蕾坐於一塊大石之上,手托香腮,早已聽得心醉神馳,渾不知身在何處。她二人下山行了一天,眼見天色漸晚,雲蕾便提議一歇,張丹楓也不反對。便找了個背風的山凹歇息。過了片刻,張丹楓便自行李內拿出一具古琴,隨手彈奏了起來。雲蕾初時尚在暗裏笑他附庸風雅,可聽了片刻便不覺沉迷其中,渾忘了今夕是何夕……
一曲既終,雲蕾如夢初醒,她歎了口氣,衷心讚佩道:“丹楓,沒想到你竟會彈了一手好琴,你……天!這是怎麼回事?!”她正想誇讚張丹楓幾句,卻驀然驚跳起來,吃吃地指著四周說不出話來。
在她二人周圍,此刻竟圍滿了大大小小的野獸,而樹梢枝頭也落滿了各色各形的飛鳥。更奇的是這樣多的走獸飛鳥竟無一絲鳴叫嘶吼,一個個閉了眼睛,身子輕輕抖動搖晃,似乎全都沉浸在琴聲中猶未醒來!雲蕾見此奇景,不覺失聲驚呼起來。
她這一聲驚呼,頓把百獸從樂聲中驚醒,搖頭擺尾,便欲四散而去。忽見白影一閃,張丹楓身形驟起,在獸群中一個盤旋,已抓住了一頭大鹿。百獸受驚,轟地一聲四散而逃,霎時走了個幹幹淨淨。
張丹楓舒了一口氣道:“好險,好險!一頓上等晚餐險些讓你一聲驚走,虧得我手腳夠快!”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便欲向鹿頸斬落。
雲蕾失聲叫道:“你幹什麼?”飛身撲至,一劍擋開了匕首。
張丹楓不解地望了她一眼道:“當然是殺了它做晚餐嘍,小笨仙,走了這大半日了,難道你不餓嗎?”
雲蕾呆了一呆,果然覺肚中有些饑餓。她看了看那鹿,見那鹿嚇得身子簌簌直抖,一雙黑亮眼睛望著自己,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氣。不由起了惻隱之心,道:“這鹿是被你琴聲引來,也可算是你的半個知音,你怎忍心殺它?哼,你的心腸好硬!”
張丹楓不由哈哈大笑:“小笨仙,你的心柔慈得過頭了罷?那你平時在山上吃什麼?總不會真的餐風飲露罷?”雲蕾看了他一眼,小嘴一扁道:“五穀雜糧,蔬菜水果皆可充饑,為何定要殺生?”
張丹楓忽然冷笑一聲道:“五穀雜糧難道救就是沒有生命的?他們也隻不過是不能說不能動而已,難道他們就都該死?”
雲蕾窒了一窒,當真給他問住。張丹楓這些奇談怪論她以前是聞所未聞,這時乍一聽到,竟不知如何作答。隻聽張丹楓又道:“你們這些修仙教派說什麼慈悲為懷,不傷螻蟻之命,那為何會和傲日神教廝拚了數百年?這數百年來你們殺的傲日教徒何止十萬?難道他們不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那時你們的慈悲心又到哪裏去了?”
雲蕾呆了一呆,忽然跳起來,叫道:“傲日神教乃是魔教,他們作惡多端,危害人間,自古正邪不兩立,我們殺他們是鋤魔衛道!”
原來這傲日神教是六百年前興起的一個教派,因其門下多為旁門精怪,為修仙教派所不齒,稱之為魔教。雙方結仇已逾數百年,纏鬥不休,互有勝敗。尤其是六十年前的那一戰,雙方都是損失慘重。修仙教派的各派菁英幾乎在這一役中死傷殆盡。雲蕾的兩個師叔也命喪在傲日教主的手下。而傲日神教損失了數千教眾,傲日教主本人也受了極重的內傷,率領殘餘的數百教眾自封閉與三界之外,不複再到人間。
雲蕾在山上時早就聽師父常常講起這段公案,在她心中早已把傲日神教和作惡多端,殘暴凶殘劃上了等號,對他們是切齒痛到了極點。這時忽聽張丹楓如此一說,隱隱有回護傲日神教之意。不由氣塞胸臆,勃然發作!
張丹楓忽然哈哈狂笑:“哈,原來不傷螻蟻之命就是慈悲為懷,而滅傲日神教就是鋤魔衛道,倒不知傲日神教做過什麼作奸犯科之事,才令你們人神共憤,欲除之而後快?”
雲蕾怔了一怔,道:“他們……他們……”她時常聽到就是仙魔兩派這幾場廝殺的慘烈,自己的幾位師叔是怎樣慘死在傲日神教之手,而這些魔教中人是如何的‘作惡多端’卻是鮮少聽師傅提起,被張丹楓這一問,不由有些張口結舌。怔了半晌,方道:“傲日神教的教眾大多是山精獸妖,非我族類。他們為了修成什麼魔功,一次救會殺死數百人,並收取他們的魂魄,使他們永世不得超生,難道這還不算殘忍嗎?”
張丹楓冷冷一笑:“哦,他們吃人便就是作惡多端,那人類與人類的戰爭呢?為了一家一姓的稱王稱霸,數千年來爭殺不息,哪一次戰爭過後,戰場上不是留下數萬亡魂?黃塵是今古,百骨亂蓬篙。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漫無休止的戰爭中,無數征人暴骨荒野,千萬家庭支離破碎……這樣的戰爭卻又何時真正的停止過?山精獸妖還都是為了生存而吃人,而人不也是時時刻刻在宰殺動物嗎?煎炒烹炸,燒烤燉涮,乃至於生吞活剝,幾乎無所不用其極,難道這就不是殘忍了?”
雲蕾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奇談怪論,張大了口竟是無話可答。心中想道:“自人類的角度來說,異類殺人為凶惡殘忍,可如站在獸類角度來說呢,人類隻怕是更比獸類殘忍百倍吧!”雲蕾被他說的理屈詞窮,不由有些羞惱,跳起來叫道:“喂,你怎麼處處為魔教說話?難道你是……你是魔教中人?!”
張丹楓似笑非笑望了她一眼道:“你看我像魔教中人嗎?”雲蕾望了他一眼,見他唇紅齒白,俊美不似凡品,脫口說道:“看上去你自然不是魔教中人啦,不過你為何要替他們說話?”
張丹楓哈哈笑道:“眾生平等,我也隻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好啦,我們不要再為這些無聊事爭論了,走了這大半日,我可是餓得很了,咱們還是先設法祭了五髒廟再說吧!”手一抬,放了那鹿自去逃生。
雲蕾見他肯聽自己的話放了那鹿,不由轉嗔為喜,笑道:“你且在此等待,我去采些野果子來充饑。”
張丹楓眼見雲蕾的背影在山中冉冉而沒,不由歎了一口氣。忽然拍了兩下掌,淡淡說道:“你們出來罷!”眼前一團濃霧散盡,現出兩個人來。這兩人一個銀發紅衣,一個綠發青衣。那銀發紅衣是一位嬌豔如火的少女,綠發青衣的卻是一位相貌醜陋,冷漠如冰的少年!
第四章小笨仙是天陰聖女?
那紅衣少女咯咯笑道:“少主,您好強的靈力,屬下二人的霧隱跟蹤術還是第一次被人發覺呢。”那青衣少年卻隻是叉腰深施了一禮,並不言語。
張丹楓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道:“青冰,你們找我何事?”青冰又吐出了兩個字:“送藥。”把手一張,奉上了一個水晶盒,盒內一粒碧熒熒的藥丸滴溜溜的滾動。張丹楓隨手接過,歎了口氣,把藥丸仰頭吞下。然後跌坐地上,閉目運功。那紅衣少女和青冰對望一眼,互相點了點頭,運起神功在四周設下接界。不大一會,但見張丹楓身周紅光大盛,如火如霞,將他整個罩在裏麵。又過了盞茶工夫,紅光漸漸消散,終至完全消失。張丹楓緩緩睜開雙目,青冰二人一齊拱身道:“恭喜少主又增一歲。”
張丹楓擺了擺手道:“好啦,藥我已經吃下了,教主這一次四大護法派來了兩個,隻怕不隻為送藥這麼簡單吧?還有什麼事,雪火,你說吧?”
那紅衣少女的名字正是叫做雪火,她歎了口氣,笑道:“果然什麼也瞞不過少主您。前日在宮中,教主聽探報說修仙教已探知少主離開神宮來到人間的消息,已派了大批教眾欲對少主不利,故而派屬下二人前來保護少主,接少主回宮。”
張丹楓一皺眉,忽然哈哈笑道:“大丈夫做事豈能半途而廢?!我尚未找到那天陰聖女,豈能就此回宮?”
青冰深施一禮:“什麼事也比不上少主的安全重要!”雪火也道:“是啊,少主,找到天陰聖女固然對我教極為重要,但少主是我教興複的希望所在,乃萬金之體,萬不可蹈險,找天陰聖女的事還是交由屬下們去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