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元站起來沒有動。
四個鐵甲衛卻是各持佩刀移動腳步離開了茶桌。
鐵甲衛走向齊君元,靠近了齊君元。齊君元全身筋肌已經繃緊,並在轉息之間再次確認身邊可用來應對攻殺的最佳武器。椅子、茶壺、茶杯、筷子、筷子筒都可成為殺器,但他這次卻是以最快的反應、最微小的動作把雙手撐在茶桌邊沿上。因為接下來要應對的是四個訓練有素、力大刀沉的鐵甲衛,所以選用的武器應該遮擋麵積大。可以讓他從容躲擋幾麵的攻殺,找出空隙及時進行反攻,並在其他鐵甲衛聽到打鬥聲響和茶客驚呼後趕來之前掩護他順利逃遁。各種籌算之下,麵前茶桌的利用價值是最高的。
鐵甲衛走近齊君元身邊。齊君元強行克製住自己心中的緊張和搶先出手的欲望,他暗自對自己說:“等等,再等等!”
鐵甲衛走過了齊君元的身邊。其中兩人占據了中間臨街欄杆,另兩人各占據了兩側窗戶。原來他們並未發現穿棉幫硬薄底塌鞋的刺客就在身邊,隻是要占住茶樓二層臨街的可攻擊位,。
一個占住靠近齊君元窗戶的鐵甲衛突然轉身,他意識到齊君元也是剛剛站起來的,於是警疑地喝問一句:“沒見過官家行街?”
齊君元沒有說話,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用剛學會的一些簡單瀖洲話回答“見過”或“沒見過”都不妥,兩三字的回答會很像是在調侃對方,有可能會激怒鐵甲衛。但如果回答多了,一旦露出外地口音,那是絕對逃不過鐵甲衛警覺的。但是齊君元又必須馬上有所表示才行,沉默應對別人審視的目光,最終會被認為是在默認一些什麼東西。
這是個很關鍵的瞬間,齊君元連靈機一動的時間都沒有,隻能下意識去應對,而幸好他應對的方法是正確的。齊君元自始自終什麼都沒說,隻是給了那鐵甲衛一個不屑的表情,同時鼻腔中冷哼了一聲,甩袖離開桌子往樓梯口走去。這是個極為正常的反應,很多人在遭受訓斥、又無抗爭能力時,為維護自己尚存的尊嚴和骨氣,都會有這樣類似的反應。這反應是對那問題最合適的回答,無須說話。而哼一聲的口音可能全天下都一樣,自然地甩袖而去也毫無可疑之處。
齊君元不急不緩地下了樓,從針對自己而來的鐵甲衛眼皮子底下走脫。走脫並不是奔逃,所以步伐不用急。更何況他現在的行動是在完成一個妙到毫巔的刺招,急了緩了都會亂了時間節奏,與那個瞬間即逝的機會銜接不上。
他第一天在橋下花船上就已經知道了顧子敬馬車隊行進的速度,而這個速度沒有意外情況是不會變的,因為牽拉轅馬的也是一個高手,是個會“鋼砥柱”功法的高手。從聽到的開道鑼聲可辨算出顧子敬的馬車和自己的距離,由這距離和已知的速度,齊君元可以準確推算出顧子敬進入自己選擇下手的位置還需要多少時間。這時間他是用自己平穩不變的心跳計算的。因為心跳的節奏可以讓他更加準確合理地安排好自己每個步子的大小,以及每個動作的遲緩和步驟間的連貫。
“嗨,茶錢。”齊君元從背後拍了一下小二的左肩,同時將一枚鐵錢高高拋起。鐵錢還在空中翻轉,小二就已經認出它的價值超過實際茶錢很多,於是喜顛顛地仰頭伸手去接。而就在這個瞬間,齊君元已經將小二搭在右肩上的布巾摘下,攏進自己衣袖。
出了茶館,齊君元躲開街上逛蕩的鐵甲衛,貼著店鋪大門不急不緩地往右邊魁星橋方向走去。經過隔壁肉鋪時,他將袍裳輕提,同時身體朝著肉案微微一扭。隨著扭動,腰間晃閃出了一隻小鐵鉤,那鐵鉤將肉案上杆秤的秤砣鉤掛帶走了。鉤繩立收,袍裳往下一放,誰都不會發現到他的腰裏還掛著一個秤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