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那份淒美(2)(1 / 3)

胡威依然嬉皮笑臉地說:“喲嗬!這個時候還嘴硬,有種!我喜歡。來呀,給我把她拉上轎去。”

兩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應聲而上,如老鷹抓小雞般,架住蓮兒就往轎子上拖。蓮兒一邊憤怒的哭喊著“天打雷劈的禽獸!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一邊和兩個女人扭打著。胡氏欲撲了上去,被兩個家丁拖開了。胡氏轉又撲到胡威的腳下,抱住他的腿,哀求著:“公子行行好,放了蓮兒,我給你磕頭了——”說著,竟把頭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胡威抬腿欲走,一條腿卻重又被夏氏死死抱住。凶狠的他在怒喝一聲“滾開”的同時,另一條腿高高抬起,狠狠地踹向了夏氏。夏氏卻依然死死抱著胡威的腿不放,胡威接連又是幾腳,腳腳揣在夏氏的心口上。很快,莊生夏氏就鬆手了,蜷縮著身子在地上抽搐著,口鼻溢血,痛苦地發出最後了的呻吟。蓮兒回過頭,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娘!娘——”。然而,她淒厲的呼聲很快就消失了,她被兩個強悍的女人死死按在了轎子上,她的嘴,已被一團麻布麻布嚴嚴堵住。

天邊如血的殘陽慢慢褪去,黑暗籠罩了整個大地。載著蓮兒的轎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這天晚上,胡家大院,燈火輝煌,喜氣洋洋。蓮兒來到胡家後,並沒有像個被脅迫的新娘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似乎已經認命或是回心轉意,一轉從前的剛烈,十分順從的梳洗打扮並用飯,直樂得胡威一個勁兒亂喊“乖乖我的娘”。

打扮完畢的蓮兒罩著紅蓋頭,靜靜坐在臥房的床沿,案頭的燭台上,燃燒著的紅燭在垂著滴滴紅淚,外麵,賓客正逐漸散盡。少時,胡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美人,我回來了——”,緊接著,蓮兒聽到他搖搖晃晃的腳步已走到了自己身邊,隨即一股刺鼻的酒氣鑽入鼻孔,蓮兒的手心裏滲出了汗。突然,“撲通”一聲,胡威一仰頭就重重的躺在了蓮兒身邊的床上,嘴裏直叫喚著:“娘子,給夫君更衣——娘子——”

蓮兒緩緩揭開蓋頭,回頭,卻見床上的胡威已經開始打鼾,蓮兒的身子似乎因寒冷而有點戰栗,她緩緩俯下身子,對著胡威的臉輕輕吹了一口氣,如豬般沉睡的胡威沒有絲毫的反應。蓮兒抬起嫩如蔥根般的手指,輕輕為胡威解開了腰帶,一層,又一層,胡威毛絨絨的肥壯胸脯呈現在了蓮兒的麵前。蓮兒怕冷似的把雙手湊在唇邊哈了口氣,然後把一隻手籠入了另一隻手的袖口。猛然間,寒光一閃,手起刀落,一把鋒利的剪刀深深插進了胡威的胸膛。迅速拔出剪刀,又迅速插了進去,如此反複幾次,噴湧的鮮血濺了蓮兒一臉。床上的胡威,如一頭死得很痛快的豬,吭都沒有吭一聲。殷紅的鮮血汩汩的從胡威的胸口冒出來,緩緩地流到床上,又緩緩滴落在地上。蓮兒滿手是血,臉色慘白,她急速地喘息著,胸口隨著她的喘息而劇烈起伏著,時間仿佛被凝固,蓮兒一動不動地呆立著,如同一尊複仇女神的雕塑。

很久很久,蓮兒終於回過神來,濃烈的血腥味嗆得她直想嘔吐,但她還是忍住了。她走到鏡子前麵,對著鏡子用絲帕蘸水仔仔細細擦去了臉上的血跡,然後拔下了頭山的簪花,脫下了身上的喜服,露出了裏麵一身的素白。一襲白衣的蓮兒恍如從夢中走來的淩波仙子,她對著鏡子微微一笑,然而淚珠卻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下來,她從懷中摸出莊生贈給她蝶形的玉佩,用手輕輕摩挲,嘴裏輕輕呢喃著:“羽郎,我們來生再見吧。”珠淚顆顆滴落在玉佩上,她把玉佩送到唇邊,輕輕親吻了一下,重又把玉佩揣入懷中。最後,蓮兒把一條紅綾搭在了房子中央的橫梁上,她又移了一條凳子到橫梁下,自己再慢慢爬上了凳子……

案頭紅燭流盡了最後一滴燭淚後,徹底熄滅了。而百裏之外,一行人正快馬加鞭往揚州趕,身著一身官服,神色凝重,端坐在正中央轎子裏的那個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新上任的八府巡按——莊生。

血色黃昏,西子湖畔,一個男子蕭索的身影如同一尊凝固的化石,半天也不曾動一動。他低垂著頭,雙手捧著一塊展開的蓮帕,雪白羅帕上的那朵紅蓮依然那樣豔麗,而如今,物在人亡,他生命裏最愛的兩個女人都離他而去了,莊生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在他的麵前,兩座墳碑並肩而立,一座碑上刻著:慈母夏氏之墓;另一座碑上刻著:愛妻蓮兒之墓。

呆立了很久,莊生從懷裏摸出了從蓮兒身上取下的蝶形玉佩,裹在了蓮帕裏,他慢慢地蹲下身去,用手在蓮兒的墳前一點點地摳著,刨著,他的指頭慢慢地滲出了血,但莊生渾然不覺。最後,莊生把裹著玉佩的蓮帕放入了剛刨出來的小坑裏,再用土把小坑蓋上,敷緊了。

他的愛,他的魂,哪至他的生命,都將永遠地隨蓮而去了。

一陣風起,血色殘陽中,燒過的紙錢灰猶如一群黑色的蝴蝶漫天飛舞。恍惚之中,莊生又看到了母親慈祥的笑臉和蓮兒含情的眼眸在冰冷的墓碑上浮動。莊生撲了上去,抱住墓碑,哀戚的呼喊了一聲“母親——蓮兒——”便昏了過去。

一直在遠處侍候的一群護衛,一見莊生昏倒,立時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把莊生抬上了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