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娜雙手抓住安知，表情似笑非笑。她的皮膚像蠟熔化一樣向下流淌起來，臉上一片模糊。安知驚駭莫名，張開嘴大聲驚叫起來。身旁的光線卻仿佛忽然被忽然抽空一般暗了下來，禮拜堂裏主教的爭吵聲和傷員的呻吟聲漸行漸遠，微不可聞。
“不要！”卡特琳娜突然也尖叫起來。她抱住安知的頭，強行將他的頭固定在自己麵前，“看著我的眼睛！”她急促地說。
安知四肢發軟，隻得任卡特琳娜強行抱住才沒有癱軟下去，他唯一能動的眼珠亂轉看向卡特琳娜的臉。她的臉已經不再融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眉眼分明，正是周傑的姐姐。她也一臉驚慌焦急的盯著安知。
“怎麼回事？”安知感到莫名其妙，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卡特琳娜怎麼會融化變成了周傑的姐姐？
“沒時間解釋，快，靜心看我的眼睛！”周傑的姐姐匆匆說道，眼睛越睜越大。
安知再次感受到了周圍的黑暗，麵前的人影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仿佛進入漆黑的夜裏。夜裏，前方隻有周傑姐姐的眼睛放出亮光，兩個漩渦又開始旋轉起來。安知雙眼發直，腦子蒙蒙的混沌起來，心情反而奇怪的平靜下來。
黑暗像海水一樣蔓延上來，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安知上身挺直，雙腿保持著彎曲的姿勢一動不動。他腳下已經感受不到地麵，雖然姿勢奇怪卻感覺周身沒有一點別扭帶來的違和感。他感覺自己慢慢飄了起來，周身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又亮了起來。周圍的聲音也靠攏過來，漸漸清晰，鼻子裏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和刺激的酒精味。自己仍是在軍團的禮拜堂裏，陽光透過碎花玻璃在地麵上畫出光怪陸離的圖案。傷員們仍在接受治療，微微發黃的紗布上滲出半點血跡。主教揚著拳頭向指揮官抗議，義憤填膺......
一切都沒變，時間並沒有流失，腳下的木質地板吱吱作響。
所有的人也都沒有注意安知和卡特琳娜，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各行其是。
周傑的姐姐鬆開手，任由安知雙膝落地跪在地上。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一直表現出的輕鬆與調皮此刻已遠離她而去。
“平心靜氣，不要慌亂。我沒有惡意。我是周卉，周傑的姐姐。”她仍皺著眉，雙手卻放鬆下來。“但是不要總在心裏叫我周傑的姐姐...周傑的姐姐的......我有名字的。”
“嗯？”安知吐出口氣，也站了起來。“你怎麼知道你叫什麼？”他心想。
周卉拉過一個木桶，坐了下來。“你難道不奇怪這裏是哪裏，我們為什麼會在這兒嗎？”
安知張開嘴，發出無意義的支吾聲。他確實想不出來。
“這不是真實的世界，安知”周卉緩緩起身拔槍瞄準主教。“看著....”
“哎...你瘋啦？”安知趕忙起身製止卻晚了一步。
“砰”的一聲，周卉沒有打中。天花板上落下無數泥塊，砸在木桌上。指揮官隻是揮揮手拂去地圖上的塵土，抬頭看了看穹頂。其餘眾人恍若未覺，口如懸河討論著接下來的準備。沒有人看向安知和周卉站立的角落。
“你還不明白嗎，安知？”周卉終於笑了起來：“他們不會注意到覺醒者的，隻要我們不主動去接觸他們。這裏的一切，這些人，這些物，全部都是假的......”她開始瘋狂的大笑，火槍乒乒乓乓打個不停，卻什麼也沒有打中。“真可惜，覺醒後卡特琳娜所有的能力都失去了。”
周卉終於停下來了，她笨拙地模仿著卡特琳娜耍槍的動作想要舞出花來。
“燧發火槍無需點火，子彈不用裝填，這些你就沒有感到過奇怪嗎？”
安知皺起了眉頭，心裏隱隱感覺自己的確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啊！”周卉看出安知隱約明白了一些，扔掉了火槍，繼續啟發道：“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麵是在什麼時候嗎？”
安知苦思冥想，驀然麵色大變。
“沒錯！這裏就是你的潛意識，是你大腦無意識構建的情景，這裏就是——夢世界！”周卉翹起嘴角，一腳踩在木桶上。木桶搖晃了幾下，搖下的灰塵在光影中飛舞，過了好久才逐漸穩定下來。
安知看著桶蓋上木質的紋路不發一語。
“很真實對嗎？”周卉順著安知的眼光，也盯著木蓋。
“很少有人會像你一樣。普通人的夢裏幾乎沒有有這麼多真實的模擬。”周卉慢條斯理地說：“他們在夢裏隻有模糊的世界觀，一般有地麵和天空，有的人還會製造出房屋和家具等常見的東西來讓夢更真實。他們的世界會有簡單的物質定律：比如物體會墜落，比如遊泳時水會令他們浮起。但是並不完善，有時你也會做飛翔的夢吧？”周卉對安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