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跟馮導還算聊得來,了整整一個下午。WwWCOM
眼看都要飯點兒了,潘潔穎見顧誠沒準備下班,來他辦公室看看,就撞到了他們幾個。
潘潔穎有些不好意思,道個歉準備退出去:“呦,還有客人,那你們慢聊,阿誠你也是失禮,都不請人先吃飯。”
其他人進顧誠的辦公室都是敲門的,潘潔穎主要是習慣了,是公司裏唯一一個有時候不敲的。
馮導顯然也知道這邊公司高層有哪些人,很客氣:“不打擾不打擾,是咱自個兒聊嗨了。要不是潘姐提醒,我都忘了餓——顧總請我喝兩杯唄?”
顧誠也不含糊:“那有啥含糊的,走,江南會——當初我跟你們王總就在那兒認識的。”
跟文化人就聊就要有文化人的方式,客套多了沒趣。
到了會所,席麵一擺,三杯兩盞過後,話題就不限於對電影的見解了。
酒這個東西,是個散思維促進聯想的良藥。何況潘潔穎也不是電影圈裏的人,顧誠話多少要照顧到她的理解力。
“這酒一喝,我就想起中學時候看豐子愷老先生一散文來。”
馮導也算文化人文化,順口捧了一句:“那也算你們老鄉了,‘居鄰葛嶺招賢寺,門對孤山放鶴亭’麼,你倒是怎麼篇文章,我看看應不應景。”
顧誠用手指頭沾著酒,在桌上比劃,一邊:“老先生那篇文章講他遊黃山都峰,爬鯽魚背,畫興大,畫了幅風景畫。然後作了一篇散文,專道‘照相出現之後,畫畫還有什麼存在價值’的問題。
文中言道:照相一出,下畫師誰能比照片畫得更像?所以一味求像,這個畫師也沒啥活下去的價值了。但是畫技之妙,在此處可顯詳略得當、缺筆留白。如果跟照片一樣,把鯽魚背上的草木蔥蘢全部畫上,須顯不出這都奇險的險處來,定要寥寥數筆勾勒嶺脊,不見其餘,一人一嶺,才得其神髓。
回到咱下午聊到的話題,豐老前輩在討論繪畫存在意義這個問題上,算是‘朝前看’的人了,沒照片一出來,畫家就怨尤人,恨不能淘汰出曆史。”
“豐老先生還寫過這樣文章?那倒是失敬了,我還當他就是個畫漫畫的,沒想到還當得大師二字。”馮導也收了一開始的輕浮表情,雖然喝了酒,還是自然而然有一股仰慕先賢的神色。
“這沒什麼奇怪的,專注出工匠,跨圈出大師。老先生雖然學問畫技都談不上當時最好,但畢竟同時涉獵幾個圈子,又會畫,又懂點攝影,還寫些散文,很容易總結出比較優勢。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麼”。顧誠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番,然後喝了幾杯繼續總結:
“人一開始,看啥是啥,不總結不歸納,然純樸。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所見即所得。被一總結,一歸納,皮肉都拆去了,隻剩下作為‘共性規律’的骨頭;都長差不多,‘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隻看到‘白馬是馬’的規律,把‘白’的皮給丟了。
然後有些人就覺著瘮人,怕了。不要總結不要歸納不要規律,隻要原路倒退回去,回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原始狀態。
另外一種人,也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之後。怕他也怕,但寧可怕也不走回頭路,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衝。頂著對白骨的恐懼,挖出那些被拆掉的皮肉的存在價值,挖出白馬的‘白’字非存在不可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