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元旦過後,大家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春節忙碌。按思思的說法,春節沒什麼意思,大半時間在路上趕,趕到了也就呆在家裏胡吃海喝罷了,長膘不說,還得左一杯右一杯灌黃湯,灌完了進醫院掛鹽水,然後一個個鬼一樣地趕回來上班。一年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春節前這段日子了,單位裏發年終獎發年貨,今天一點兒明天一點兒,馬路上人人都螞蟻搬家一樣往家搬,不管值不值錢,大包小包拎著都是高興的。
陳瑞煬來了之後雜誌社發展得不錯,年終獎的紅包厚實,辦公室張羅的年貨也不少。懷月一個人過,父母都在外地,幾個要好的同學中,鄧緣緣是不用說了,從不下廚房的主兒,電視台發了生鮮都是往她這裏搬的,隻管坐著吃現成的。老大老二雖說都成了家,可一個丈夫外派去了下麵的市裏掛職,一個跟有錢的公公婆婆住一塊兒,所以有東西也都愛往她這兒送。這一年多來,她的青河苑倒重新成了這四個人的根據地。懷月的廚藝也在她們的壓迫下益發精進。
其實懷月心裏清楚,老大老二老三之所以這樣纏著她隻是不放心她這個小妹妹,離了婚,又談了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大病一場後身體一直恢複得不好,怕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心情鬱結,才千方百計想要替她排解。也幸虧有了她們,她才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和魯風的離婚、和姬君陶的分手。
懷月站在路邊一邊等車一邊想得感慨。姬君陶回來了,聽小冶說是再不走了,看他的氣色,在國外呆了一年多,似乎愈發的不好,又瘦又蒼白,倒是身邊的那個年輕的女子,一付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樣子。這樣看來,他應該沒發生什麼大問題,否則女孩子臉上不會這麼明媚。
沒大問題就好,她心想,但願他能感受到生活的快樂,從他母親留下的陰霾中徹底走出來,也不枉自己那樣地牽腸掛肚了一番。
當初突然斷了聯係,小冶告訴她是家裏有事需要哥哥過去處理,她其實心裏並不相信。姬君陶是個純粹的畫家,連“素畫廊”都不願管,她母親那邊的家族生意哪裏需要他去張羅。她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拋下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抑鬱症發作,不得不去國外治療。她幾次拐彎抹角地問小冶,都被姬君冶有意無意地引開話題,這更讓她堅信不移。
她想去他身邊照顧他,可顯然這兄妹倆都不希望她知道此事,或許是出於姬君陶的自尊心,或許是知道她難以放下豆豆不忍讓她兩頭為難,以她當時的身份,她也隻能順從那樣的安排。
她每天都在擔心他的病情,幾乎夜夜從噩夢中驚醒,好幾次忍不住撥他的電話,可他在國內的電話早已停機。看來他是鐵了心不願讓她知道了。細細回想兩人在一起的日子,確實有的時候他會靜靜坐在一邊發呆,十分苦惱的樣子,大概那就是抑鬱症發作的前兆吧?她深深地自責,自己竟然那樣地不小心,連他的異常都沒能發覺,虧她還自以為能兼顧豆豆和他兩個人的生活,原來其實是不行的。
時間一個月一個月的過去,姬君陶杳無音訊,姬君冶打電話過來問她好不好,無意中說起哥哥在新加坡的種種活動,似乎病情已經穩定,否則以他那樣的脾氣,哪裏耐煩那樣頻頻出現在公眾場合。她不知姬君冶說的是真是假,隻是當真的聽,當真的寬解自己。但願他已無大恙,隻是把她給忘了,嚴格地說,是他的一陣衝動已經過去,他對她的偏執終於不再。
原本兩人之間也沒什麼承諾,都是成年人,似乎也沒必要為了分開說個一清二楚。隻能怪命運磨人,他偏偏在豆豆出事令她無暇顧及的時候發病。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在等待這一天,等待他對自己的那份近於狂熱的感情有消散的一天,那樣自己就可以毫無愧疚地離開。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卻隻覺得五髒六肺都被掏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