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朦朧的半月穿行在蠶絲一般的雲朵中,仿佛呼之欲出,又似乎避而不見。大地經過了一整個白晝的折騰,早已疲累不堪,此刻靜悄悄的沉眠著,安然地享受暗夜的撫慰。
驀地,幾隻田鼠警覺地竄過荒郊,藏身於更安全之地後,才大膽地探出頭查看動靜。
念雲蹤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一麵敏捷地向前奔跑,一麵回望身後的追兵。在昏暗的月色和零零點點的星光中,努力辨認著前行的道路。她身上的衣衫早已襤褸破舊,臉上也因為沾染了泥灰看不清原本的模樣。她那一頭栗色的長發微微卷曲,很有節奏地隨著她的奔跑而上下飛舞,在不時的甩動中依稀露出一雙尖尖的耳朵。
每次當她回頭去捕捉那群追兵的身影時,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和毫不畏懼的神色不禁令人疑惑起來,明明被一群身強體壯的大人緊追不放,如此危險的時刻,一個年幼的孩子怎麼還能保持如此鎮定的神色?
距離她百尺之遙的追兵大概有五個,騎著高頭大馬,臉上的疲累竟比前麵那個據說隻有十二歲的小女孩更加明顯!明明隻是一副弱不禁風的瘦弱模樣,徒步奔跑的速度竟連矯健的馬匹都追不上,幾個追兵不禁有點氣急敗壞起來,互相使了個眼色,猛一揮鞭。胯下的馬匹受到強烈的刺激,揚蹄嘶叫一聲,朝著前方更加快速地衝了過去。
聽到身後的動靜,念雲蹤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想起父母的諄諄教誨,連忙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神,似安慰又似勉勵著自己:“念雲蹤!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在馬匹正要近身時,念雲蹤忽然好似泥鰍一般竄動起來,眨眼間便又竄到他們前頭去了,動作快得令人眼花神迷。
追兵們沒有氣餒,就在這近身的一刹那,他們已感覺到那女孩呼吸不暢,氣息紊亂。畢竟徒步奔跑了大半夜,以一個孩子的體力來說,沒有癱倒在地已屬不易。他們的嘴角高高揚起,無論精靈族的輕功再怎麼樣出神入化,終究對方還隻是個孩子啊!
可落在最後的那位追兵頭領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嚴肅,他伸手摸了摸左臉上那條如蚯蚓一般難看的傷口,就在昨天,這個看似弱小的孩子竟毫不留情地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此生難以愈合的傷口。
不知為何,念雲蹤忽然刹住腳步,轉身站在原地不動,一臉笑盈盈地望著他們,等待著他們近身。追兵們疑心有詐,反而不敢輕舉妄動,拉緊韁繩停在小女孩麵前,等待頭領的命令。
念雲蹤吐了吐舌頭,朝他們扮了個鬼臉:“喂!你們幾個是新來的吧?動作那麼慢,龍暗衛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她越過追兵們望向騎在最後的追兵頭領,“小紅鳥,你追了我快一個月了,換了好幾批新手下,怎麼就不能找幾個厲害點的?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你的手下太厲害,會超過你,讓你丟臉是吧?”
她邊說邊笑嘻嘻地扭動著細嫩的腰肢,那扁平的身形和瘦骨嶙峋的四肢,怎麼看都不像有十二歲的年紀!雖然她話語中一派樂觀,但她心中卻很明白,這一個月裏在龍暗衛的追殺中生活,是有多麼的食不甘味、寢食難安。
一句話戳中追兵頭領的痛處,這個任務令他連番折兵損將,足足換了四批手下,龍王若知道了,定會覺得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吧!他的臉色沉了又沉,卻什麼話也沒說。
幾個追兵聞言卻麵色大變,怒斥道:“你這小姑娘好大膽,竟敢這樣稱呼我們的朱雀大人!”大名鼎鼎的朱雀大人竟被一個小姑娘稱呼為“小紅鳥”,追兵們甫聽到時差點樂得笑彎了腰,但礙於朱雀大人的神威,他們也隻敢讓這笑意爛在腹中,嘴上還不得不幫朱雀大人找回場子。
念雲蹤咯咯地笑了起來:“我認識小紅鳥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坑裏蹲著呢!不管我怎麼稱呼他,他都要死追著我不放,所以還不如叫點好玩的……”
話未落音,她的身影突地飄起,竟一個翻身躍上了高高的城牆,遠遠的還傳來悠揚的笑聲:“小紅鳥,快點飛來追我呀……”
追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得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從眼前消失後,才發現原來他們已追到了西和鎮的城門門口。
西和鎮是離龍都最近的一個城鎮,雖不若龍都的大氣繁華,卻是龍族劍術的發源地。
除了以劍術聞名於世的尋劍山莊,還有大大小小的劍術門派三十多家,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一個小小的西和鎮裏。
大街小巷中鱗次櫛比地擠著無數家煆劍、賣劍的店鋪,龍族的劍士們以使用西和鎮出產的長劍為榮,甚至會不遠千裏來到西和鎮,隻為挑選一把適合自己或者兒女們使用的寶劍。
連書店都以賣劍法圖譜為主,雖然多數都是三腳貓功夫且價格不菲,但依然有許多名門望族將這些劍譜買來供在藏寶閣或者書房中,沾沾自喜地顯擺給客人觀賞。
街邊賣菜的大嬸隨時都可能從扁擔裏抽出一把劍,與爭攤位的賣肉大叔鬥個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