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湖本是山清水秀的一方美景,遠離車馬喧囂,遠離紅塵紛擾。湖水清澈見底,碧波浩淼,湖邊綠草萋萋,繁花密密,遠處重巒疊嶂,連綿萬裏。
蘇白染、呂莫岑、陸小臻和念雲蹤四人無憂無慮地居住在湖畔的竹屋裏,偶爾打發一下那些“純屬上門找死”的挑戰者,其餘時間都在修煉、吃喝玩樂、耍嘴皮子中度過,日子好不悠閑。相對於顛沛流離的童年,這六年可算是她人生中最為自由自在的一段日子。
可是當念雲蹤和蘇致言再次踏上那片土地時,看到的卻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
青草野花東倒西歪,被踐踏得不成模樣,遠處的竹屋已化為一堆焦黑的木炭,甚至連那一園嬌貴的莩茛花也已是殘枝零落,隻蕊不留。
念雲蹤腳步虛浮地走到竹屋外,她緊緊抿著雙唇,臉色十分難看地跪倒在地。
蘇致言見狀,飛快地衝到她身邊,這一看不由得麵色蒼白。隻見屋旁橫陳著兩具屍體,看衣衫和身材大約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瞪大著眼望向天空,看模樣死得很是痛苦。
蘇致言看著那一男一女的相貌,良久才澀聲道:“呂莫岑?小臻師姐?”
念雲蹤困難地點了點頭,早在看見他們身著的衣衫時,她便已認出。她的目光掠過男屍手中那柄鏽跡斑斑的長劍,又掃了一眼女屍身上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一顆心痛得仿佛裂成了無數瓣。她輕輕張口,卻隻覺得自己的聲音飄渺得如同在天外一般:“他們……是怎麼死的?”
蘇致言細細察看了一番,連傷口上的細節都不放過,最後沉吟半晌才道:“應該是龍族劍士做的,來的人很多,他們寡不敵眾,被刺了很多劍……看他們的姿勢,呂莫岑師叔應該是想保護小臻師姐……肚中的……”他的目光定在陸小臻的腹部,嘴巴顫抖了幾聲,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念雲蹤想象著那個令人心駭的麵畫,眼光逐冰冷起來:“不管是誰害了你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她伸手合上二人的眼瞼,暗暗發誓要為他們報這個仇。
兩人在那一園的莩莨花中挖了兩個大坑,念雲蹤親手將泥土填滿,又在上麵重新種好了一園莩莨花。
她站在花墳前,沉默了許久才道:“師兄,師嫂,你們放心,我定會找到凶手,替你們報仇的!”
望著不再熟悉的鏡月湖,念雲蹤歎了一口氣:“師傅不知所蹤,師兄師嫂也不在了……這裏的一切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模樣了……”
蘇致言一想到如果念雲蹤當時也在這裏,也許也會像呂莫岑兩夫婦一樣命喪鏡月湖,他的心裏就難受得像失去了什麼。忽然,他緊緊握住念雲蹤的手,言辭懇切地道:“蹤兒,嫁給我吧,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你說什麼?”念雲蹤愕然望向他,雙眼卻顯得有些空洞。
蘇致言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忍不住將藏在心底的話說出來,他不禁臉色微紅,低頭看著她栗色而卷曲的發尾,喃喃地道:“從我十三歲那年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一輩子都逃不開的劫……”
念雲蹤眼眸低垂,不知為何心中卻浮現出那個黑衣人的身影。自從蘇致言否認自己是黑衣人,原來重合在一起的兩個身影便漸漸分開。她開始懷疑當年自己究竟喜歡的是蘇致言本人,還是因為把蘇致言當成是黑衣人才以為自己喜歡他。但她現在並沒有什麼心情去想這些事,於是她很不假思索地說道:“我現在還不想成親……”
蘇致言心一沉,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你才不願意嫁給我的?”
念雲蹤搖了搖頭,她突然想起宋別離曾說過蘇致言恐怕活不到十年,心中很是難受,為何身邊在意的人會一個接一個地離開自己呢?她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蘇致言的臉龐,隻見那原本仙姿出塵的模樣卻因為陪伴了她一整夜而顯得憔悴疲憊,勉強笑著安慰他:“不是的,隻是師兄師嫂的事讓我沒有心情……”
蘇致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的,我隻是忍不住……”
看著思念了整整六年的人一臉失望的表情,念雲蹤心中忽然一軟,他的人生裏還有幾個六年呢?成親麼?或許可以試試,讓他開心地度過剩下的時光,讓他的短暫的人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想到呂莫岑夫婦短暫卻幸福的人生,念雲蹤忽然點點頭:“好,我同意!”
“你說什麼?”蘇致言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她。
“我說我答應你了!”
蘇致言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聽的語言,激動得手足無措:“等我們回山莊,我就去籌備我們成親的事……”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未來的事,念雲蹤從來見過他如此開心,俊秀淡泊的臉龐在這一刻洋溢著從未有過的深情和熱烈,她微微笑著回應,腦海中不知怎地卻隻餘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