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約四十人的長槍組,前去抵抗追擊過來的山縣隊,一番激戰之後,看準時機返回了城內。四十人中有二十七人活著回來了,其中有個叫高木九助的,將一個光頭敵人的頭顱串在槍尖上。家康從遠處看到他,便招手喚道:“九助,九助!”
九助聽到召喚,便飛奔過來。家康坐在馬鞍上,俯身湊到九助身邊,說道:“……聽好了,九助,你用最響亮的聲音,喊出一些豪言壯語吧!”
高木九助心領神會地朝著城內衝了過去,他踢起地上的積雪,大聲喊道:“聽著,夥計們!今天的混戰之中,高木九助拿下了武田晴信入道信玄的首級。你們看好了,聽好了!是我!拿下信玄首級的人就是我九助!”
他跑過城內的小橋,大聲地叫嚷著,聲音傳到了每一名守在城樓上的將士耳中。
“什麼?殺了信玄?”“拿下了信玄的首級?真的?”
“那個是高木九助的聲音吧,他槍尖上掛著個光頭顱,瘋了似的到處和人講。”
城內的士兵們歡呼起來。歡呼聲讓人們在絕望中找到了希望。當人處於最低穀時,不循常理的方法也能起到作用,無論是好是壞。加上一度生死不明的家康,笑眯眯地活著回來了,眾人一時之間,完全相信了敵將信玄已死的消息。
家康進入城門之後,被前來迎接的眾將士圍在中間。他下馬之後,還是長歎了一聲。
“水,給我一口水!”說完,他環顧了一下眾家臣,接過手下人遞過來的一舀剛盛上來的涼水,直接就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這時,一名身穿黑皮甲,四十歲左右的武士,從下屬中跑了出來,跪在家康麵前,說道:“主公,好久不見。”
家康將舀子中的水倒幹淨,遞給侍童,問道:“你是……”“在下是石川善助。”
“什麼,石川善助?”“四年前,我是養馬隊的善助,隻因酒後與朋友爭執,所以辭去工作,不得不遠去他鄉。您這麼快就忘了嗎?”“我沒忘,不過你來做甚?你在我這兒的報酬是三十貫,後來我聽說你去了別家工作,享受三百貫的高祿,最近身份已是極高啊。”“承蒙前田大人不棄,深受關照,實不敢當。舊主大恩,在下不敢有半點忘卻,此次聽說甲州軍入侵,天龍川及其他要害接連被攻破,國家處在危急存亡之際,故迫不及待地稟報了前田大人,辭去三百貫報酬的工作,帶著手下八十餘人,日夜兼程趕來助您一臂之力……之前在下有種種不是,希望您能原諒。請讓我像從前一樣,在養馬隊做個小兵,為您效力……求大人開恩。”
善助將額頭伏在家康的腳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眾人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他的義氣和忠誠,都被深深地感動了,而家康則麵無表情,並沒有看出有多少喜悅。“多此一舉!”他甚至有些不快地說道,“爾等不來援助,我德川家也不是打不了仗。前田大人難得給你這麼高的報酬,你卻棄之不顧,真是可惜。不過,你既然已經來了,那也沒辦法,戰爭結束之前,你就隨便找個陣地幹活吧。”
家康說話期間,還有戰敗的士兵跟在後麵撤回城內。
士兵休息室、雉堞後麵,以及正門口的屋簷下,到處都是傷者的呻吟聲。家康的眼中看不出一絲同情,他穿過人群,走向了本丸。他突然回頭看了眼身邊的旗本武士們,發自內心地說道:“你們一定要找個陣地讓善助充分地發揮作用……我雖然那麼說他,但他確實讓我很感動。”
家康站在箭樓上朝下看去,雪稍微小了一些。甲州大軍如同潮水般,擁到了城外不遠處。可能是先鋒隊伍已經發動攻擊,城下町的大門燃起了火焰,正朝著民居那裏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