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麼說來,應該會在途中相遇啊。”忠勝納悶地說。甚至連心腹忠勝也不知道主公去了哪裏,堺市的人們談論著今天聽到的事變和行蹤不明的家康,騷亂之上又加了一層臆測,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以堺市附近的人心狀況來看,本能寺事變讓天下人何等震驚,已經超乎想象了。這種情況下,民心的動搖往往容易過火。有人說:“從今往後,天下可能又會像以前那樣大亂的。”
又有人說:“室町末期的群雄割據會再度上演的。”其間又產生了漫無邊際的謠言,說哪兒哪兒已經開始交戰了。總之,近畿自不必說,中國地區也好,關東、北越也好,全都會爆發戰爭吧。而且,一般人認為,世人不會輕易容許明智光秀一夜之間取代右大臣,這也正是他們提心吊膽地害怕未來的緣由。那種騷動一日比一日更強烈,謠言一日比一日更嚴重,隨著時日推進,已經擴散到全國。
也就是說,消息流傳的地域逐漸擴大,而得知消息後各地又不斷發生新的事件,這兩個因素互相影響,互相助長,一石激起千層浪,越發搞得人心惶惶。我們現在遠離禍亂,站在高處縱觀天下全局,分析一下事變最有可能波及的人以及他們的地理位置和所處的情況,結論便是:到處都是一片愕然,每個人都處於混沌的狀態,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大變動。隻能說幾乎沒有人能夠清楚預測未來的趨勢。
首先,看一下信長麾下宿將們的情況。屈指數來第一位便是柴田勝家,他那時恰巧出征越中,甚至在本能寺之變發生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三日都還不知道京都的凶變,隻顧著拚命攻打上杉方的魚津城。事變的真相經由木曾、信州,傳到麵向日本海的本州地區,至少也得三四天。勝家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後立馬下令退兵:“暫且回北之莊吧!”他退回到自己領地的主城,與他一起參戰的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也都像退潮一般急速收兵。利家回到了能登的七尾,成政前往越中的富山。
勝家在北之莊暫時偃旗息鼓了,不過不難想象,這段時間裏每個人的天下觀與處置方針都不相同。據說,當時利家曾派使者去勸告勝家:“應該立即上京,與明智大戰一場。”還有一種說法正好相反,說勝家曾催促前田軍出兵,而利家以受上杉軍牽製為由拒絕了。總之,麵向日本海的本州地區的形勢不容許柴田勝家采取迅速的行動,然而當他在各處都配備了兵力,解決了後顧之憂以後,終於來到了江州之時,已經為時已晚。十天之間,天下的巨變與勝家的預想截然相反。
先不說柴田勝家,東國的瀧川一益會如何麵對這次大轉折呢?從所處的地理位置來看,他的情況也很糟糕。因為身在上州廄橋,即便立誌討伐光秀,也不可能馬上趕過去。據說等他看到告知本能寺事變的書信時,已經是六月九日了。這次快馬傳書也有點慢了,這是如此重要的天下大事,輪番替換快馬,晝夜兼程的話,應該會縮短些時日。但是,從派出使者的安土留守將士的立場來看,他們已經很混亂,狼狽不堪,而且平時的驛站係統也沒有完全發揮其作用。還有一個原因:雖然說反正早晚會知道,他們還是想盡可能保守秘密,哪怕是多隱瞞一天。
“這兩天頻繁地傳出信長公去世的流言,是否屬實?”小田原的北條家派人前來向他詢問時,已經是十一日的事了。由此可見關東地區的消息流傳得多麼遲緩。總之,比起驛站傳遞,比起那些武將之間的快馬傳書,民眾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遞消息是最迅速的。從一益的情況來看,也有很多因素造成他沒能采取行動,應該予以體諒。上州是新領地,而且他赴任的時日尚短,況且小田原的北條一族即使在平日裏也不能讓人掉以輕心。因此,他雖然聽說了事變也沒有輕舉妄動。確切地說,是妄動不得。盡管如此,北條在這月中旬宣稱“事成就在今日”,開始了對上州高崎境內的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