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議和的私下交涉,當日惠瓊雖曾幾次嚐試會見,卻仍未見任何頭緒,就在他準備無功而返之時,蜂須賀彥右衛門卻再次送來簡短書信。
“希望能夠即刻見麵,越快越好。”雖是深更半夜,然而安國寺惠瓊卻相信自己和議即將達成的直覺,立刻整理好裝束。與使者彥右衛門之子家政急趕了約一裏路來到了石井山。
當然,彥右衛門也一直未眠,在軍營中等待回複。會麵後,惠瓊道:“本想明早拜訪,但不知是何事,正如閣下所言越早越好,就立刻趕來了。”彥右衛門若無其事地說道:“那真是太過意不去了,其實明早也可以。
隻因我信中未曾寫明所以打擾在下休息了,隻不過事情還是趕早得好。”接著,兩人一起登上石井山山腰,彥右衛門帶惠瓊中途繞彎到了一處俗稱蛙鼻的地方,來到一處孤零零的房舍。是一處無人居住的農舍。彥右衛門吩咐兒子家政點燃了燈火。惠瓊代表毛利一方,彥右衛門代表羽柴一方,兩人的見麵一向都是選擇避人耳目的地方。
“想來,我倆之間的緣分也真是不可思議啊。”兩人麵對麵落座後,彥右衛門像是回憶起什麼,感觸良深地說道。惠瓊亦是深深頷首認同。
“真是如此啊……”兩人不約而同回想起二十多年前位於蜂須賀村的小六的住所。特別是彥右衛門正勝不禁追憶起那時還是雲遊僧的惠瓊那血氣方剛的樣子。隻見他無限感慨,出神地凝視著前方。
惠瓊之所以熟知織田信長的小小清洲城裏也有木下藤吉郎這樣出色的人物,也是因曾在蜂須賀村借宿一宿的機緣。
之後,雖然歲月流轉,惠瓊卻始終未曾忘卻織田麾下有一名名為藤吉郎的年輕將軍。說起來,當時為天正元年,秀吉的才能還未被認可。在柴田、丹羽、瀧川等諸將看來,他還隻是一個無名小卒。然而,是偶然抑或是慧眼如炬,在當時惠瓊從京都寄到中國地區給吉川元春的信中,就曾提到對秀吉的認可:
在下看來,信長一代不待三五年,大約隻需明年便可位列公卿。然而,列侯之後,正所謂高位難居,隻怕他也武運不長,要是那樣,取而代之的應該就是他身邊的藤吉郎。
惠瓊的預言著實令人吃驚。在十年後的今天看來,一切正如他當時所言。
然而,此夜他卻連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十年前所說的話竟會成為現實。
他隻是隱隱有些困惑,自己為何明知秀吉是敵卻還對他心生傾慕。先於二十年看穿秀吉終成大器,先於十年說中信長的命運,惠瓊也絕不是泛泛之輩。
其中,有一件事作為他的榮譽之一常被提起。早在他幼年時代,毛利元就曾到訪安芸的安國寺。當時,他一眼看中惠瓊,便向住持要求:“能讓那個小和尚跟著我嗎?”據說,元就在世期間,他一直在其左右,陪其征戰。元就總是叫他“小和尚,小和尚”,十分喜愛他。
他中年離鄉遊曆諸州,回鄉後被尊為安國寺西堂。備受小早川隆景與吉川元春等人的尊崇,戰爭之日也作為軍事顧問即所謂的軍僧跟隨左右。
二來,他還有昔日知己蜂須賀彥右衛門這一門路。因此,他也曾私下嚐試提過毛利方的講和條件,但是幾次談判都無果而終。他深知己方屈服提出的割讓五地、饒清水宗治之命的條件難以讓秀吉接受。所以,今日便準備前來別過。
“哎呀,突然間給你寫信,真是過意不去。我把今天要跟你會麵之事向黑田官兵衛大人提過。官兵衛大人意念堅定鼓勵我說,我們將軍心胸寬闊,所以,如果毛利方再稍微讓步的話,和議肯定就能夠達成。傍晚提到這件事情時,將軍也曾表態,其他條件暫且不論,隻宗治之命絕不可留。若留其性命,解圍城之急,則顯得我們織田軍已筋疲力盡,會給世人留下隻憑微不足道的條件就答應議和的印象。這樣一來也難以向主公交代。將軍屢次重複,隻宗治之命難留。因此,將軍示和之意至此的話,惠瓊大人隻需再稍努力一把便可達成和議。不知你內心到底有何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