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承諾(1 / 2)

高鬆城成為一座孤立無援的水城。城中將士和農民總共五千性命據城而守。

就算飲此圍城之水,啖此城牆之土,他們也決不投降,團結一致進行戰鬥。

淺野、小西等攻城之軍在從遠方海上翻山越嶺運送來的三艘大船上用火炮攻擊城樓。

瞭望樓已經半毀,死傷眾多。又加之是梅雨時節,病人增加、糧食淋濕,城中景況慘不忍睹。甚至連東西城郭之間的往來都要用舟用筏。城中士兵拆門卸板將數百張門板綁在一起製成舢板。水戰時,也有勇士會乘此舢板攻擊敵方大船。當時有兩三舢板被擊沉,其中又有遊回陣地、再次參加指揮之人。總之,就連農民那決死之態都不輸於士兵。

守將清水宗治巡視慰問道:“你們明明可以逃往他鄉,讓你們跟我們共命運實在是於心不忍。”

然而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都邊大聲哭泣邊一致回答道:“能夠跟大人一起,我們感到萬分高興!”

平日裏宗治所獲民望成為今日眾口一致的聲音。當吉川、小早川的援軍抵達那邊山頭、可以從城中望見其旗幟之時,全城軍民都心懷死而複生之感,一整天歡欣雀躍。“已經沒事了!”

然而,他們最終認識到從彼此的地勢以及戰略上,援軍也無法拯救自己。雖然感到一絲失望,他們卻絲毫沒有泄氣,之後所有人的臉上看起來都帶上一種“決死之心”的極為明亮的色彩。那高漲的聲勢裏麵有著深不可測的不屈不撓之心。

因此,援軍也派出密使向城中軍民傳達了終究難以救城的實情。雖然使者以元春與隆景的名義允許道:不如就此降於羽柴軍,保全城中五千性命。

宗治及城中軍民卻全部謝恩不從:我等未曾學會何為投降。在這一時刻,我們學會的唯有一死。

就這樣堅持了二十多天。六月四日清晨,城兵遠遠望見敵陣岸邊一條小舟慢慢劃近。

一名武士搖槳,舟中所乘之人像是一名僧人。不必說,此人就是安國寺惠瓊。

惠瓊見了宗治,勸其自殺。這乃惠瓊最後所言。在此之前,他將事情經過細細言明:“前幾天,兩軍正密談議和之事。愚僧在談判中曾數次與羽柴一方會麵。城中守將之命難救,如今已經成為事關兩軍臉麵的難題,令雙方議和擱淺。”最後,他用其真心對宗治說道,“此時您的心意一可確保毛利一門安泰,二可救眾位將士與百姓性命……”

宗治自始至終保持沉默,聽他講完。見惠瓊汗濕全身,低下頭就此無話之後,語氣平靜地開口說道:“今日真乃吉日,承蒙您指點。您所言不差,早在得見高僧之時我便已知曉。”

他未曾提是否答應,宗治的想法早已超越允諾。“之前,承蒙小早川大人、吉川大人都十分關心我這微不足道之身,甚至不惜令我開城投降。隻是,即便與五千可憐性命共同戰死,我宗治也從未想過投降保命。因此,拒絕了大人們的好意。然而,隻要我聽從高僧一席話,那樣便既可保主家安泰又可保城中軍民平安……應該說這正是皆大歡喜,宗治也深感欣慰!”

他把最後一句強調重複了一遍。惠瓊身體發顫,因為與其說如此容易還不如說他從未想到對方會滿心歡喜地接受,他是因感激而顫抖。同時,他也暗中感到羞恥。他想,雖然自己身為僧侶,然而在某些情況下自己又是否能夠像他一樣對生死超然呢?能否像他那樣,臨終不變色,慨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