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退回岸上去!敵軍上來一個便打趴下一個!”齊藤軍中傳來聲嘶力竭的號令聲。高山隊也早已看出敵軍後方受到己方中川軍所迫。
因此大家都身披撤向對岸的敵軍所濺起的水花,對準槍頭追擊過去。“衝啊,衝啊,衝啊!”
“不要停下!”靠近河口的附近沒有灌木叢,而是濕地相連的沼澤地帶。因為沒有障礙物,一旦撤退便難以停止潰退之勢。馬匹涉水而過,軍旗也已經帶上岸去。高山右近的軍隊也幾乎全部登上了北岸。
此時,太陽終於開始西下。黃昏迫近,天空下暗紅的雲朵在淒愴的夕陽的照耀下,像一團團黑魆魆的軍隊,寂寞地點綴著夜色將至的天空。
此時,又有大約半刻鍾的激烈交戰。本來看上去就要潰敗的敵軍,重又撲上,雖然是在沼澤地帶與灌木叢等難以立足之地,齊藤軍那強勁膠著的防守戰還是令人震驚。不僅如此,不管是阿閉貞明之軍還是明智茂朝之軍,總而言之,明智軍中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赴死精神。或許正是光秀心中預期的悲歌才使得整支軍中響起軍破的赴死之聲。
“此處有被孤立的危險!聽說我方的山之手隊已經潰敗,並河掃部隊也已被擊破。諏訪飛守也已陣亡!趁還未被包圍趕快撤吧!撤退!撤退!”
悲歌屢次響起,噩耗如風一般在明智一軍、二軍方麵蔓延,中央的第三軍也未幸免。
作為預備部隊的中軍,以禦坊塚為中心,光秀直屬的五千人居於正中,右麵有藤田傳五、伊勢貞興等兩千人列陣,還有津田信春、村上清國等的兩千人馬。
在此中央地方迎戰的則是蜂屋出羽守賴隆。藤田傳五擂響戰鼓,步伐堂堂,展開陣勢。剛剛組成的弓弩隊一齊發箭,羽箭頓時帶起一陣烈風。蜂屋隊立刻也報之以火槍彈雨。“換隊!”
傳五麾下一聲令響。弓弩隊一下散開,這邊火槍隊也出陣迎擊。不待籠罩的茫茫硝煙散盡,緊接著便是鐵槍鐵甲的武士從下麵奔向敵軍。
藤田傳五以及部下精銳擊退了蜂屋隊。
神戶信孝的麾下峰信濃守、平田壹岐守取而代之,用新法與明智軍對陣。
藤田傳五又粉碎其陣,將其擊退。一時之間,氣勢如虹,看上去仿佛無人可以與之對戰。以無敵而自誇的藤田隊鼓聲咚咚,直接威脅擾亂了守在神戶信孝身旁的騎兵馬匹的步伐。正在此時,國分佐渡守以及其他兩三名將領率領大約四五百士兵從藤田隊旁突然鳴響攻擊金戈,喊聲震天宛如大軍來襲。雲朵隻剩微微淡紅,地上已經一片昏暗。藤田傳五也明白己方已深入敵軍,因此,他揮麾緊急指揮道:“右轉!”“快轉,快轉!都轉向右邊去!”
全軍漸漸描繪出一個圓形,本來是打算漸漸與中軍會合,待到無後顧之憂再戰。
然而,突然間秀吉麾下堀秀政一軍從左麵猛襲過來。這對傳五而言,無疑是意外之極,不知這些士兵從何處冒出。
“沒法後退!”傳五雖然一下子便想到了,但是他卻沒有重整陣腳的時間。堀軍如疾風般切斷敵軍,將一方之軍包圍。傳五眼見金色搗杵的馬標搖晃著漸漸走近。“看來,神戶三七信孝親自過來了呀!”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與兒子傳兵衛秀行、弟弟藤三行久、伊勢與三郎等人一起,共四百五十個騎兵集合成團。
“是將自己的頭顱割下還是去取下對方的頭顱?!”一群人斷然衝入了不知有多少兵馬的敵軍中去。所謂腥風血雨便是指這一瞬間的事情。夜色已黑,殊死之戰的呼喊聲與鮮血的氣息融合在一起禦風而行。在羽柴軍全軍之中,神戶軍也因其兵力最為雄厚而最為穩重。而且,還有丹羽長秀三千兵馬相助。因此,無論藤田傳五與其骨肉兄弟何等勇猛,終究難以憑借刀槍便從此穿過,神戶軍之陣絕非泛泛。
傳五全身上下也受了六處傷。而且,最終因為在馬上不斷廝殺也不知不覺地昏昏沉沉沒了精神。這時,後麵的黑暗中傳來兒子的大聲喊叫:“父、父親!”一聽到兒子傳兵衛秀行的聲音,他一下子從馬的鬃毛上麵抬起頭來。突然之間,不知什麼打在了右眼上,他感到好像是天上的星星掉到了額頭上。
“啊!鞍上,鞍上,請使勁趴在鞍上。箭射偏了,您額上隻是輕傷!”“是誰在撐著我?”“是藤三!”
“是我弟啊,伊勢與三郎怎麼樣了?”“已經陣亡了!”
“諏訪呢?”“諏訪大人也……”“傳兵衛呢?”
“也被敵人包圍了。我在您身邊,請將身子伏在馬鞍前方。”藤三沒有提及傳兵衛的生死,牽過兄長馬口的韁繩,一溜煙將亂軍落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