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邊唱邊在心中描繪著信長幼年時的樣子,以及自己多年來侍奉左右的種種,鋪展開長長的畫卷。
舞蹈的人、唱歌的人,心意相通,就連打鼓的阿采的臉上,都在燭光搖曳下,閃爍著晶瑩的淚滴。阿采的鼓音聽起來比往常更加精湛、熱烈。
墨染花袂,十市之鄉著墨衣。
現在便要著墨衣,沒有緣由,信長扔掉扇子,“死戰是一定的!”他邊說邊迅速穿上鎧甲。
“阿采,若有我信長戰死的消息,馬上在城內放火,都燒盡了吧。”“明白了!”阿采放下鼓,雙手伏地,低著頭。
“長門,號角!”“是!”長門快步跑到了大廊下。
信長望望惹人憐愛的女童仆們的住處那邊,又對這城中的祖先之靈從心底說了句,“再見!”便迅速係好鎧甲帶大步向外走去。嗚!尚未破曉的天際響起出征的號角。
濃密的暗色中,有米糠般的小星星在雲間鮮亮地閃耀著。“出征了!”
“什麼?”“主公要出征了!”“真的嗎?”
奔走相告的男仆、慌忙出門的武士們大吃一驚。
出門的大多是負責廚房的人、庫房差人,還有已不太適合征戰的老武士。
他們跑到正城門處送出征的主公。可以說他們差不多是清洲城內最後的男人,有四五十人。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城內,信長的身邊現在是多麼缺少人手。信長這天所騎的是匹叫作月輪的來自南部牧場的駿馬。暗風盈盈,嫩葉窸窣,手燭明滅,大門前,信長跨上馬,通過八字形打開的中門一路向正城門奔去。護腿甲、大刀的摩擦碰撞聲鏘鏘響起。
“哦!”
“主公!”前來相送的老少們不顧一切地跪拜呼道。“再見啦!”
信長亦向左右兩邊呼答道,心中暗自將這當作了與這些多年來侍奉左右的老人們的最後道別。
信長知道失去城池、失去主公的老人和女童們將會有多麼淒慘,眼眶不由得濕潤起來。
視線模糊的一瞬,駿馬月輪已經馳出了城,疾風一般朝黎明前的暗色奔去。
“主公!”
“主公!”
“主公稍等!”
後麵跟著馳騁而來的有物頭岩室長門、山口飛驒守、長穀川橋介,還有小姓加藤彌三郎、佐脅藤八郎。主從共六人。
為了趕上信長的快馬,近侍們拚命驅馳。信長未向後望一眼。敵人在東邊。己方軍隊也已在前線了。到了那死地時,估計該是豔陽高照的時辰了吧。生於此國,卒於此國,塵歸塵,土歸土,就在今日,在這萬世流轉中短短的一刻,為國而亡,沒有什麼不好。
信長策馬奔騰,思緒萬千。“啊!”“主公!”路口處突然有人叫道。“哦,可是可成的人馬?”“是的。”
“柴田權六嗎?”“正是!”
“挺快的啊!”信長讚賞道,並蹬著馬鐙挺起身子,“那麼,人數呢?”
“可成手中一百二十騎,柴田權六八十騎,共二百騎,在此聽命。”可成一組可見弓組的淺野又右衛門長勝,還有足輕三十人的頭頭藤吉郎也在其中。
尤其以相貌特別的藤吉郎最為顯眼。“都在啊,猴子也來了。”信長說道。望著黑暗中鬥誌昂揚的二百兵,信長不由得自豪激動,“我有大家這樣的部下!在四萬敵軍的怒濤前,這數量不過是一葉小舟,一把沙石,但信長敢問,義元有這樣的部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