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離眼神陰鷙地看著身邊不遠處的大樹,冷冷的說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滾出來!”
在王府裏,他絕對不擔心可能是刺客之類的宵小之徒,隻是這種被偷窺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磨蹭了片刻,一個瘦小的身影緩緩地從樹後挪出來,跪在世子麵前。
李莫離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眼前這個衣衫陳舊的娘子,不黃不紅的婢女服飾已經髒舊的看不出本來顏色了,打滿了補丁,枯黃的頭發油膩膩的貼在頭頂,發量稀疏,隱約可見白色的頭皮顯露,這樣的人居然會是他趙王府的下人!若是被人看見,還以為趙王府如何苛責下人呢!
趙王府的下人,一年四季都有專門的服裝,怎麼眼前這個婢女居然這副邋遢的樣子!
“你是哪個房的婢女?”李莫離很不滿眼前這個娘子的落魄,一點都沒有王府下人的整齊!
那個婢女低著頭,有些怯懦的開口,聲音隱晦暗啞,“奴婢丁香,是世子院裏的粗使丫頭。”
丁香,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印象,居然是自己院裏的婢女?李莫離有點想找來自己“未離居”的管事季媽媽問話了,怎麼自己院子裏的下人居然連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你偷偷摸摸躲在樹後麵幹什麼?既然是我院子裏的下人,就應該知道我的規矩,行事磊落,不卑不亢,你今天的行為簡直丟我的臉,自己去季媽媽那裏領五板子,長長記性!”李莫離生硬的說出冷漠的懲罰。
丁香不斷叩頭,嘶啞的聲音低低的訴說,“奴婢知道錯了!奴婢是有原因的——奴婢是四年前從蕭府來到王府的下人,最近聽聞蕭府娘子來了王府,奴婢想拜見一下舊主人,可是季媽媽不同意,所以近幾日偷偷等在這裏,想向世子求情,可是又不敢……奴婢不是故意的!”
這個瘦得像豆芽菜一樣的娘子居然是丁香!四年前冒充柳芽的那個烏龍事件裏的婢女!李莫離依稀記得她原來的清雅模樣。
對這個大膽狡詐的娘子,李莫離並無好感!但是看看她現在的樣子,確實是吃盡了苦頭!當年氣頭上,確實有懲罰她的意思在裏麵,刻意忽略她,想來這些年他院裏那些逢高踩低的下人們肯定是處處刁難,居然把當年水靈靈的一個小娘子硬生生逼成這個樣子!
李莫離於心不忍,“想見舊主的心情可以理解,你也是個忠心的,何況這些年在王府你也沒有得到善待,就回你的舊主人身邊吧!”
丁香聞言猛的抬起頭來,蠟黃憔悴的臉赫然出現在李莫離眼前,讓他嚇了一跳!麵頰瘦的顴骨高高突起,眼睛上卻有兩個大大的眼袋,浮腫無神的雙眼早失去了原有的靈動,現在因為激動正流著眼淚,丁香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滿口黑黃的牙,她著急地說:“世子爺,您真的同意送奴婢回蕭府嗎?”
李莫離眼神複雜得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丁香的人品確實糟糕,但是現在這樣飽經風霜的麵容,又令他感覺惋惜,說到底畢竟是他疏忽了安排!
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嚨,李莫離後退一步,“是的,你去見你的舊主人吧,找季媽媽要一套像樣的衣服,好好收拾一下,就說是我的話,雜活不用做了!”說完,有些狼狽的頭也不回的離開。
丁香看著他逃也似的離開背影,抬手緩緩地擦幹眼淚,冷笑,連世子見到自己這張鬼魅般的臉都在害怕嗎?無數次對著水麵,看著自己因為勞累跟饑餓,漸漸頹敗的麵容,她已經厭惡到麻木!
她的命運就這樣了嗎?不甘心啊,她實在不甘心,柳芽,那個叫柳芽的娘子害了她一輩子,可是這些年,她想盡辦法打聽,都沒有半點關於柳芽的任何消息,尤其是阿竹離開王府之後,世子像變了一個人,跟王妃的衝突不斷,為人處世倒是愈發穩重了。
這樣近的跟世子說話,對於丁香來說,這是第二次,世子的風采更甚往昔,身材高大,器宇軒昂,風度翩翩,可是這樣的世子已經不是現在的她能夠肖想的了!
丁香苦笑著看著自己骨節突出,青筋畢露的手,傷痕慢慢磨成老繭了,往昔的纖細柔美早就不複存在,現在的手連針線都拿不起了吧?她唯一的優勢早就在漿洗清掃中被消磨殆盡!
眼裏迸發出不甘與陰狠,愁苦淒涼的臉色逐漸被淒厲代替,現在想法子回到蕭四娘子身邊才是重要的,她必須離開這個壓抑得她透不過氣來的趙王府,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那些害了她的人好過!
世子現在輕鬆的一句就打發了她,可是現在自己這個模樣還有什麼希望,當初那麼無情的對待自己,那麼就別怪她現在無義!
就像毀掉長姐的那張臉一樣,她瘋狂想要毀滅一切,包括現在這個粗鄙醜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