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了這麼多年,現在全盤放棄,心裏後悔嗎?”
高山流水的箏曲跌宕起伏,卻毫不擾亂此刻正在品茗的男人。
“那你呢,叔叔,你後悔嗎?”
茶葉隨波上下沉浮,記憶一晃,就回到了當初的那個斷點。
……
當年的他還隻是市長特助,但對於旁人而言年紀輕輕就位居如此高職,已是普通人不能企及的了。
一個政客,表麵風光無限,但實際過得如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那晚整室亮堂,觥籌交錯,所在的每一個人都是衣著得體,舉止風雅。但對他而言,卻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真心假意,又有誰會真的在意?
而他的父親,也是其中之一。
“啟山。”
肩膀一沉,轉頭便看見父親意味深長的笑容,對著他,亦對著他身旁千金扮相的年輕女子。
梁啟山心裏一沉,但嘴角已勾起迷人的弧度,一隻手伸了過去,風度翩翩,“你好。”
那女孩子一下子便紅了臉,羞答答的握住他的手。
“這是你江世伯的小女兒,霓珊。”
“霓珊,這是啟山。”
言下之意,市委書記——江正強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江正強老來得女,這個小女兒是寵上了天的,s城裏又有誰不知道。
梁啟山在心裏默默評估著,轉眼看了看父親,笑容對著江霓珊越發溫柔起來。
“百聞不如一見,江小姐果然氣質出眾,不愧是江老手把手教出來的。”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霓珊的身上,餘光卻一直注意著父親。
“過會兒,可有幸邀請江小姐跳一支舞?”
江霓珊從未見過笑容如此迷人的男子,一時間便漏了心跳,忘記了所謂的矜持,行動隨心,便點了頭。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以為婚姻愛情對一個政客而言隻是利益的結合,直到遇見對的人,後悔卻也隻能遺憾下去。
“父親滿意了?”
待人走遠後,他看著父親玩味的問道。
梁越明恢複回一向以來的嚴肅神色,對兒子剛剛玩世不恭的語氣有所不滿,但礙於公共場合,隻能作罷,但依舊不忘提醒,“江霓珊,是一個滿分的妻子人選。”
滿分?她的滿分來自於她背後強大的政治背景,來自她父親市委書記手握的龐大權力,至於她自己本身,她的父親又怎麼會在乎呢。
梁越明見兒子並不發話,神色一暗,靠近低聲道:“市長新選不過半年了,連同副市長都要翻新,娶到江霓珊就等於拉攏到江正強,有了他的支持,你被選為副市長的可能性就明了的多了。那邊已經在拉攏人脈,啟山,利害關係,你自己要掂量掂量。”
“父親既然滿意江霓珊,我當然沒什麼意見。”
梁啟山無所謂笑笑,放下手中的酒杯給侍者離開,幾步離去不忘回頭補上:“隻是江小姐能不能看上兒子,還是個未知數,所以,兒子現在去努力努力,看看,能否娶回這個滿分兒媳。”
論身世相貌,談吐品行,江霓珊的確如父親所說的,沒什麼可以挑剔的。隻是,在梁啟山看來,總是少了點什麼,但具體缺了什麼,他又說不上來,直到後來,他才明白,是心動的感覺,他對於自己的妻子,沒有心動過。
可是心動又是什麼,活了三十幾年,他對任何事情都是運籌帷幄,政治也好,家人也罷,甚至他的妻子都以為她是備受寵愛的,一切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質,失了味呢?
是在那場剪彩禮儀上麵,隻是驚鴻一瞥而已,他怎麼就失了魂了,美女是這個世上最不缺的,他的妻子,江霓珊就以美麗聞名。
“梁副市長,這是我太太,雲芷。”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舒雲芷,她挽著丈夫的手,烏黑的秀發挽在腦後,幾乎不帶妝的臉上盈盈一笑,淡雅如蘭,讓他瞬間失了神,四周的喧鬧嘈雜都仿佛安靜下來,唯獨隻能聽見她宛轉悠揚的一聲:“你好”。
從此,他的心上被畫下了一筆濃墨重彩,褪不去。
一份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的錯愛,何其隱忍,每一次在宴會上,他總能在第一時間搜索到她的身影,而這種習慣一旦養成,比煙還難戒掉。
今天的她總是在笑,昨天的她似乎有什麼煩心事,眉心微儊,他總是觀察入微。可這幾年裏,他未曾與她有過任何交談,直到那天,她的女兒舒清淺撞到了他,他剛彎腰扶起這個孩子就聽到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淺淺,怎麼跑的這麼急,都撞到叔叔了。”
舒雲芷手拽裙擺疾步過來,忙扶過女兒,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太魯莽了。”
“不要緊。”
他覺得當下的自己是用了三十幾年來從未用過的鎮定,來麵對眼前這個朝他臉帶歉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