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妹妹的表情平靜，應該沒有。如果在夢中，說出來，那也太離奇了點。
夏樂樂說：“你不用盯著我看，我也不管你和死了的李德嵐之間的事，我也管不著。我今天來，是特意感謝你的。”
夏歡不解：“感謝。”
夏樂樂說：“是。這幾天我姐的病情穩定下來。我就想要不是當初一個電話，我也不會知道我姐在這裏。因為你一個電話，我才能及時繳費，避免我姐被趕出病房，那樣她就去世了。
而且她就那樣去世了，因為都沒有姓名記錄，我也不會知道她都去世了。所以，你通知我，我很感激你的，你相當於救了我姐一命，對我算有恩。”
夏歡說：“那個電話是我打的嗎？”她記得當時是用護士站上的公用電話撥打的，要說妹妹也不能如此肯定就是這個楊紅打的吧。
夏樂樂說：“楊紅，你不用否認了。你當時打電話的聲音我聽得出來。
我也打聽了護士，那天是你剛醒過來的第二天。當時的ICU病房的護士認識你，你說了要通知我姐的家屬。
而且用的電話機，就是外麵護士站的電話。”
夏歡見妹妹如此認定了，也不再否認了。
夏樂樂接著說：“我主要是來感謝你的。至於你是如何知道我姐的名字、我的電話，有時如何能聯係到一起的，我也不想管。我隻是要感謝你，你明白嗎。”
夏歡看著眼前的妹妹，她有一刻想衝動地告訴妹妹，自己不是什麼楊紅，自己就是姐姐呀。但她狠狠地忍住了，這實在太荒謬了，情節太超出現實了。
而且，就算告訴妹妹，妹妹也相信了，對自己原來身體的病情，對其他事情的改善也沒有任何作用。徒增混亂而已。
她又仔細地看著妹妹，發現她從訂婚那天起，不過十幾天，臉頰就變瘦了。神情也變得嚴肅，不複當天自己看到的那個在訂婚儀式上笑靨如嫣的幸福的女孩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病呀，自己怎麼能再增添她的煩惱。夏歡決定自己在旁邊幫妹妹的忙就可以了。
“你好像變瘦了，是不是照顧你姐太勞累了。”夏歡不自覺地關心道。
夏樂樂說：“我不是來和你交朋友的，隻是來感謝你的。將來你有需要，又或者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我一定會努力幫你的。”
夏歡不做聲，心想還是自己怕死惹來的事端。如果當初自己能心一橫，就放棄自己原來的身體，妹妹也就不需要受苦了，甚至要報答不相關的這個楊紅。
不知是否那一句關心的話使夏樂樂有了說話的欲望，她說：“當初我小的時候，那時你就不是什麼老師，你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一切發生不是嗎。所以，現在也成不了朋友。”
夏歡想似乎妹妹記得那件事，而自從離開李家村，妹妹從來就沒有談論過那裏發生的事，夏歡自己也無法問出口。
這是她們姐妹談話的禁區，不論當時年紀小的時候，還是夏樂樂長大上了大學後，都是如此。
她小心地用詞，說：“我也沒有辦法呀。”
夏樂樂似乎沉浸在回憶裏，又默不作聲了。
許久，夏樂樂說：“好在現在那個人死了，不管誰殺了那個人，我都不關心。你明白嗎？雖然有點壞心，但我對那個人的死感到開心。你呢？”
夏歡第一次看到了妹妹心的傷痛的一麵，那件事在妹妹心中造成了影響，傷害慢慢化成了妹妹心中的一塊冰，冰冷的一塊冰。
夏歡第一次看到了妹妹心中冰冷的一部分。
夏歡想，寬恕是人的一種美德，卻不容易做到，隻有聖人才能做到吧。
對傷害自己的人，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永遠是最直接的人類反應。
夏歡也順從自己的心意，挖掘到了對那個人的恨意，她看著妹妹，用誠摯的語調答道：“我也感到開心。”
於是，姐妹二人都笑了。
自己可以照顧受到傷害的妹妹，卻無法代替她接受傷害的折磨。妹妹心中的恨意結成的冰塊，第一次讓夏歡有了如此的體悟。
自己無法體會到這種折磨，是因為自己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雖然她也為妹妹的遭遇感到痛心。但這是不同的。一個是受害者，一個是同情者。
這也許是妹妹為何會在同是那個人的受害者這個楊紅麵前，吐露心意的原因吧。
在夏樂樂走後，夏歡下定決心，不論事實真相如何，那個秘密，要成為永遠的秘密，一個在夢中也絕不會說出口的秘密。
因為那個秘密的暴露，隻會讓妹妹更加地受到傷害。這是夏歡不能接受和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