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氣氛很壓抑,葉語也不知道如何勸慰這位傷心的人。隻能默默地為她搓揉著雙手,想讓她稍微好受些。
裴敖微闔雙目,痛苦過後已經成為麻木的表情,三十多年的往事匆匆一瞥而過,當真正覺得後悔的時候,已經是兩鬢斑白。堅持了多日的心防在今晚徹底崩潰,妻不為妻,夫不當夫,子不為子。
“我的一生真是個好大的笑話。”
“一步錯,步步皆錯。如果當時我能再勇敢一些,就算過得日子窮苦些,也許不會得到現在的下場,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自己。”
葉語靜靜地聽著,她知道這時候裴敖更需要一個傾聽者,也許說出來能讓她好受一些。
“怪我父親?如果當初不是他的橫加阻攔,也許我能過上好日子?如果不是他的竭力撮合,我不會被鞏林濤欺騙這麼久?還是說如果不是他強行送我回英國,我不會失去成為母親的資格?可是,如果不是我怯懦的退縮裏,害怕失去裴家這個堅強的後盾,這一切其實根本不會發生。”
“怪鞏林濤?他常年躲在一張好好先生的麵孔下麵,時時刻刻計算著如何得到最大的利益,夫妻的情分不過是有價的證券,往上的跳板。但是我心甘情願,隻為求得片刻的寧靜和安慰。”
“怪這兩個孩子?他們有親身母親,卻被要求叫我媽,他們心裏沒有恨嗎?為了平息他們的恨意,我隻想到拿錢填滿他們心靈中缺失的那一塊。以為隻要給他們最好的生活,即便他們將來不愛我,至少也會感激我給他們舒適的生活。”
“我真是錯得離譜,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走的路,沒有什麼人可以埋怨,如果要怨恨隻有怨恨自己罷了。”
裴敖萬念俱灰。
葉語擔心地望著在日光燈下臉色蒼白發青的裴敖,害怕她一個轉身,這個一直給人堅強和寧折不彎的長輩會有什麼閃失。所以,她隻能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想渡一些溫暖和力量給她,但心裏明白這些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雖然裴敖說這些隻能是怪自己走的路錯了,但在葉語看來,那位已經過世快一年的裴家老爺子才是最大的問題。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所謂公司的利益,這位老爺子看來對於所有的犧牲都是無所謂的。
在荒島上,她和裴紹的交談中知道了一些關於裴家的事情,有一些是以前便已經知道的,比如裴孜的身世,有一些是剛剛知道的,比如裴老先生對裴紹的定位。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的恩準、他的指令。
所以,就算裴敖當年堅定不移,葉語也很懷疑是否能真的如她所願,裴紹對他爺爺的評價隻有一個字,狠。這個狠字,既包括說他的意誌堅定、絕不動搖,也包括他對所有事情都是從利益最大化這個角度考慮所有的事情。
也許,他在商場上是以為最可怕的對手,最強有力的砥石,但是在他身邊經過的任何人或者事情隻能像被一劈為二的流水一般,必須妥協。
事實也證明如此,所有人都妥協了,不管是被迫的,還是自動的,他們都在裴老爺子的決定前讓步了。用裴紹的話說,裴家隻有一個施令者,其餘的都是服從者。
而裴紹這個從小跟在他身邊的人,自然就也成為了那樣性格的男人。
葉語心底暗暗歎息,“裴老爺子,你的身後會是這麼一堆麻煩事,不知道你在天之靈是否會覺得抱歉,還是覺得沒有你,地球果然不轉了?”
半個小時後,裴家的家庭醫生郝醫生抵達了,在看過裴敖的基本情況後,建議給她注射一支鎮靜劑。
葉語順從了醫生的建議,她也有些害怕裴敖在這麼脆弱的時候會不會做出一些傻事。看著細小的針管插入她的靜脈,裴敖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昏睡去,葉語坐在她的身邊呆呆出神。
她讓裴管家把晚飯端到裴敖的房間裏,雖然沒有心情吃飯,但填飽肚子卻很重要,她要有力氣守著她。裴紹和裴孜那裏她暫時沒有通知,她知道那邊一樣有麻煩在等著他們倆人。這裏,她會幫他們守住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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