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葉語的聲音如寒風瑟瑟,“同父異母的兄妹?還是什麼堂兄妹?”
“因為沒有母親一方的鑒定,隻能說我們有血緣關係,具體親到何種地步,不能斷定。”
葉語苦澀地笑了笑,“我師兄說過我不可能不是我父母的孩子,我相信他的話。”
裴孜沒有說話,他的確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親近。如果她不是她父母抱來的孩子,那麼她的父親或者母親一定是裴家遺失在外的孩子。
“我的父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我母親雖然早逝,但我師兄從來沒有任何她負麵的記憶,她隻是一個普通小鎮上的普通女子。”葉語的聲音開始尖利起來,“如果是這樣,我從何處得到的遺傳?我怎麼可能是你的親人!”
裴孜認真地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天下最惡毒的家夥,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擊她,“小葉子,人可以說謊,但科學不會。”
“科學……”葉語咀嚼著這幹扁的兩個字,正因為這什麼狗屁科學,她要去懷疑她的父母嗎?把他們從墳墓裏刨出來問個究竟麼?
近一年時間以來,葉語一直覺得自己真是撞了大運,不僅得到了一筆飛來橫財,更是找到了能在人生道路上相伴相隨的人。雖然有時候覺得心底的某個角落一直在惴惴不安,但舒適的生活還是讓她漸漸鬆防。她得到了世界上最精美的禮物盒,當她滿心歡喜地準備享用最美的禮物時,打開後卻是膿水橫流的一段臭氣熏天,關於往事的“屍體”。
那位停留在遺像上,目光精明陰戾的老人,精心包裝了這份大禮,難道就是為了在天上欣賞她打開“禮物”時的錯愕和慌亂麼?可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如果她真是他的後代,他為何什麼也不說,隻留下謎一樣的遺囑,讓所有人費盡心思去猜?那樁怪異的聯姻又是什麼?
一切的一切,完全解釋不通!
“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釋,但是你必須要相信我沒有欺騙你的意思。你這一枝究竟從哪裏開始分叉,這對你並不重要。我隻想讓你明白,現在沒有比你自己身體更重要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因為這裏有最合適的醫生。”
葉語緩緩地坐直身體,隔著消散在煙霧,她抬眼看著裴孜的臉。除開真誠,她似乎發現不了其他什麼。他雖然選擇了裴紹,但並不意味著要拋棄她,反相,他希望她能馬上接受治療。
“你是來宣判我的死刑麼?”葉語閉上眼睛。
“不,現在還沒有百分之百地確認,所以我認為現在是你最佳的治療時間。”裴孜探下身,將手合在她微涼的手上,“我會一直陪著你,不要擔心,裴家是股東之一,他們會提供最好的治療。”
原來,這家著名的醫院還有裴家的股份。葉語微微自嘲了一下,她究竟是不幸?還是幸運?裴家,在堆起一個裴孜以後,還要用錢堆起一個來曆不明的野孩子?
葉語沒有睜開眼睛,冰涼的內心清楚地知道這是現在唯一能夠做出的選擇。就算裴孜沒有這樣說,她也必須留下來。她哪裏還有回去的方法?難道拚著回去,然後讓他親眼看著她有朝一日的崩潰麼?這是最殘酷和不負責任的做法。
“我留下來,我會好好配合醫生。”葉語的聲音幹澀如生鏽的發條,“現在,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裴孜搖頭,“我不會離開的,從現在開始我一步也不會離開你。”
“怕我想不開自殺麼?”葉語苦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會的,我是個膽小又沒什麼神經的人,我想不到這麼決絕的方法。”
裴孜沒有接話,但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葉語側過身,慢慢地滑入被中,絲滑的被麵就像漸漸合攏的墳墓,將她隔絕在世界之外。
在沉默了兩天之後,葉語收拾了行李,站在了那個離開才三天的醫院。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情況卻完全改變了,她成為了病人,而裴孜成了陪伴她的人。
看著這個熟悉的套間,葉語覺得人生真是一場滑稽的玩笑。原來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可笑的命運之上。不,應該說更加糟糕。
她還來不及去想太多的未來,或者說她害怕去想,更讓她害怕的是如何麵對裴紹,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她必須要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但裴紹何其無辜?
裴孜果然請了那位著名的喬納森.維布馬兒教授作為她的主治醫生,而他的下屬團隊正是那位淩慧茹博士為組長。這位博士再次見到葉語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因為利用了葉語的善良而欺騙了她,淩慧茹博士一直回避著葉語的目光。那位配合著她演戲的藍眼睛戴維則掛著歉意的笑容。
葉語知道這與他們無關,想必是裴孜,或者是裴紹為了隱瞞自己而做出的決定。他們是醫學博士,卻被迫當了回演員。想到這裏,她有的隻有歉意,而沒有所謂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