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皠是怎樣的人,沒親眼見證過他那些或輝煌或冷酷的經曆和手段,葉語也一樣清楚。自信,一種極端強悍的自信心,任何人和事都打倒不了,擾亂不了的自信。正像他自己說的,凡是想要打倒他和詆毀他的人,最後都倒在了他的麵前。累計而下的一切,便是他如此強大信心的來源。
即便麵對忽然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故人,依舊不能讓他蹙眉彷徨。
“如果我沒猜錯,你在這裏等了我很久吧。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在裴園附近等了我很久了吧?”
“是啊 ,的確很久了,我這裏等了四十年,還是快五十年了?我都已經記不清了。按照我的計劃,你早該死了,可惜那個人成了你的替死鬼,先你一步上路了。”
“果然是這樣……”裴一皠似乎在嘲笑她,“他的死隻會引起我的懷疑,你這樣做很不聰明。”“不聰明嗎?”東珠奶奶搖頭,“我記得玫瑰說過,裴副官是個極為聰明的人,但是一個太過聰明的人,總是有一些多疑的情緒的。而這種多疑的毛病,也許在不知不覺中能讓你重蹈他的覆轍。”
裴一皠一直微笑著,似乎眼前根本不是一個誘騙他而設置的陷阱,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坑窪,他隻要走過去,輕輕一伸手拂去遮蓋在上的塵埃,所有的事情便都結束了。
“既然都在這裏了,我想我們該了結這麼多年的心結了。最後一份應該在你手中吧,把它交給我,我可以保證你,還有他,能活著下山。”裴一皠的目光一掃因為受了重傷正依靠在山壁之上殘喘不已的裴林。
東珠奶奶冷笑不已,“這話應該我說才是,我等了這麼久,的確該好好了結一下了。如果我是你,現在就該好好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
“我的處境?”裴一皠不屑地一笑,“如果你指的是山下的那一些小賊,我想你不用太過在意。我雖然老了,殺不動幾條狗,但手下的孩子還是有把子力氣。”
“裴副官果然還是當年的風采,我父親果然沒有看走眼。”
“你父親?容我糾正一下,您應該稱呼他為‘老爺’不是麼?當年你不過是小妾的女兒吧。不過,這也隻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再多說不過是讓你想起一切不好的回憶。”
“回憶這種東西,就像裴副官說的,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能丟的差不多都丟幹淨了。”
“那麼我們就聊一聊那些以後的事情。告訴裴林這些事情的人應該就是你吧?不過,我實在是有些好奇,我移居海外那麼久,你怎麼可能還知道我的事情?”裴一皠問道。
“當然不能,白家一敗塗地,我能保住性命便是奇跡了,哪裏還有能力來追查你這個凶手?不過,有一句話卻說得不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雖然沒有找到你,但卻找到了葉濤。他當年不是你的幫凶麼?從他口中,我知道你的去處,也知道了一些關於顧家的事情。”
“當年,你許諾他的種種好處,如何讓這個奴才弑主求榮,將我白家上下百把人口出賣給你和那個馬賊,我都問得清清楚楚。”
裴一皠點點頭,“原來他是死在你的手中了。”
“死得不好麼?”
“無甚好,也無甚壞,死了便是死了。”
東珠奶奶看著裴一皠毫不動容的臉,沉默了片刻才歎道:“如果玫瑰聽見你這樣說,她該死心了。”
裴一皠淡淡一笑,“我們在這裏做這些口舌上的爭執有什麼用呢?哪怕現在是玫瑰站在我的麵前,我也沒有絲毫畏懼。所以,放下這些吧。想想我的提議。”
“你的提議?”東珠奶奶看了一眼因為流血過多而漸漸陷入昏迷的裴林,緩緩搖了搖頭,“我既然上來了,就沒有想過下去。”
“你憑什麼和我爭?”裴一皠的語氣並不強烈,安靜地看著她,“如果你真有那一最後一份東西,那麼還可能有這個機會,如果你隻是在欺騙我,我想不介意送你一程。我隻是有些好奇,如果這份東西一直在你手中,你怎麼可能隱忍這麼多年?即便你知道那個裴園裏的我是假的,也不會就這樣殺了他。要知道這份東西的吸引力,如果你用它來引誘那個替身,我想他一定會選擇和你合作,而不是白白被你浪費了。”
“是個好主意,不過,我並不覺得殺了他就算是浪費。這個世界上哪怕是假的你,我都一樣不會留他在這個世界上。”
“所謂的家族之仇麼?”裴一皠嘲笑道,“或者隻是你的私憤?憤怒於當年我的拒絕?”
東珠奶奶的臉忽然蒼白了一下,“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