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各人心思(1 / 2)

媚語順著白燕的目光,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疤痕。輕輕的抹了一下,笑了笑說:“一點兒也不疼!”

“呸,你什麼時候疼過?”這時的白燕沒了主仆的區別,好像媚語的姐妹,嗔怪她。

屋子裏有短暫的沉默,白燕打好結,坐在媚語對麵,向那個傷疤努了努嘴。媚語已經穿好中衣。和別的女人不同,媚語平日不穿肚兜,若是出門打仗,胸前是要裹起來,雖然不會裹得很平,但至少不要晃來晃去。

白燕說:“誒,你可不能隨便在開膛了,不然我哥在你肚子可呆不安生。嘖嘖,你啥時候結婚生孩子?快急死我了。”

媚語笑道:“我要是結婚把你哥生出來,你叫他啥?”

兩人開著隻有她們能懂的笑話,好像還在戰場上,那個修羅一般的夜裏。江媚語和白燁的先頭部隊中了埋伏,白燕焦急的等在大帳中,不知道誰能回來,或者還能等到誰?白燕擦了擦眼角,她又想起哥哥了。

那天,媚語躺在大帳的床上,肚子上被劃開一道長長地口子。拖回來的時候,士兵們小心的不要弄丟她的內髒。軍醫已經替她用了藥,包紮好。捆得像個木頭人似的,躺在床上,連呼吸都聽不到。

白燕坐在帳外,麵前是她哥哥被砍的七零八碎的屍體,這是人們能找到的所有碎塊。她拿著一根針,努力的想把這些碎塊拚合在一起,最後發現還是有個手指頭找不到了——小拇指。她砍下自己的手指,包紮好傷口,重新坐回來,然後把自己的縫在哥哥手上。他們是手足。

沒有人知道江媚語能不能活下來。他們躲在山裏,前麵是北朝的鐵騎虎視眈眈;後麵是王程遠“違反軍令,格殺勿論”的咆哮。他們跟著江媚語出來,沒有任何目的,隻是因為江媚語是他們的統帥。所以,現在他們安靜的等著自己的統帥活過來,繼續發號施令。

盡管,江媚語幾乎是開膛破肚般的躺在大帳裏不省人事,依然沒有人懷疑,她能活過來。白燕說,江媚語是閻王都不敢要的人。她的威信建立在她能夠救活自己的兄弟——在戰場上。既然她可以從閻王手裏搶回那麼多戰士,那麼,她也可以打翻閻王,從閻羅寶典裏跑回來。每個人都如此堅信。山坳裏寒冷而幹澀,靜靜的,人們不驕不躁的等著。

然後,江媚語就活了。

白燕安葬了哥哥,江媚語帶著他們出山搶劫糧食和錢財。彼時,他們不是人,而是一群在山裏餓壞的狼。即使北朝的鐵騎也擋不住嗜血的狼牙,他們節節敗退,最後定了城下之盟。回去的時候,江媚語扶靈,把白燁的屍體帶回宣州,葬在城外。

江媚語說:你哥一定賴進我肚子裏了,等我生了娃娃,他就出來見你了。

於是,悲傷變成了期待,白燕終於笑了出來。

媚語看著白燕沉默不語,知道她又想起了白燁,便在一旁靜靜的坐著。她很少去回憶過去的事情,基本上從來不回憶。雖然她一直帶著那名被她殺死的劍客的寶劍,但是她已經記不得那人長什麼樣子。鮮血濺在臉上熱乎乎的,黏黏的,可是自己的血噴出來是火辣辣的,或者空蕩蕩的,她隻知道必須讓別人流血,才能讓自己的血留在身體裏。因此,別人流血時的感受和感情就不那麼重要了。即使白燁,有時候她也會忘記。她喜歡這種一片空白的感覺,好像總是在童年,沒有踏入江湖之前。

“睡吧,看你那傻樣,別是發燒了。”白燕伸手摸摸江媚語的額頭,還好沒有,她的身體好的不可思議,像個傻子般的耐摔打。

白燕搖搖頭,看了一眼乖乖趴下睡覺的江媚語,自己也熄燈睡覺了。

臨睡前,她想起以前哥哥跟她說過:將軍隻是個孩子,裝在大人軀殼裏的孩子。哥哥說,媚語始終活在八歲前。如果哥哥說的是真的,那麼到可以解釋她方才那傻嗬嗬的笑容。因為那根平日的她相差太多!

次日清晨,江媚語帶著白燕向邢學經告別。隨即,江家軍封了所有入山的道路。城中情況未明,她不想打草驚蛇。

高樹仁並不知道在城外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城裏有人因他滿門消失。醇酒美人,舞樂歌笙,一切都如在天宮。

“聽說……”王貴妃拉長了聲音,引起了高樹仁的注意,才慢慢說,“康王殿下至今尚未婚配?”

高樹仁道:“嗯,小王一向身體欠佳,所以耽擱下來。”

王貴妃捂著嘴笑了一下,“天下誰人不知康王殿下風流倜儻,府中美人如雲,早上胭脂水的香氣可以飄滿整座岑城。”

岑城是南朝對北朝帝都的說法,也是分裂前王都之所在。南朝自詡正統,視北朝為謀逆,北朝自持強大,對南朝不屑一顧。二分天下之後,兩朝劃江而治,在稱謂上也各有不同。

“嗬嗬!”高樹仁笑而不答,不承認也不否認,低頭喝茶,把這個問題帶過。

王貴妃看了看坐在自己旁邊不遠處的兩位公主,還有幾位外家的郡主,又問道:“康王殿下,不知我朝這幾位公主郡主,可比得上您府中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