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會議的主題是如何加大旅遊文化的宣傳力度,在上級的指導思想下,打好生態旅遊的這塊牌子。說白了,就是怎麼樣搞好今年的旅遊文化節。
縣文化部門和宣傳部門都已經拿出了幾套方案,以供領導們在開會研究之後確定。於光耀盡管代理縣委書記的職務,可他知道孟金生被雙規,與沈瑞強有很大的關係,也知道沈瑞強和市裏某些領導的私人關係很鐵。為了不變成第二個孟金生,他什麼事情都和沈瑞強商量著辦,以免產生什麼矛盾,弄得自己很被動。今天一上班,他就來到沈瑞強的辦公室,見辦公室的門關著。雖然今天是他主持會議,可很多事情還得看沈瑞強的意思,他沒有別的想法,隻想就今天會議結果的最終表態,和沈瑞強能夠事先統一一下。說好了9點開會,除了黃來德因病請假外,其他幾個縣領導陸續都到了,他等到9點半鍾,幾次打電話給徐秘書,都說沈縣長還沒有來。熬到10點20,見其他幾個縣領導都有不悅的神色,有兩個部門的領導居然打起了哈欠,另外幾個則低頭抽悶煙。他這個主持人也急了,起身來到縣長辦公室,見門開著,裏麵隻有徐秘書一人,便問徐秘書:“沈縣長對今天的會議,有沒有什麼文件要傳達的?”
他言外的意思,是想知道沈瑞強有沒有給徐秘書透露點什麼想法。一般領導身邊的貼身秘書,都能領會領導的意思。至於領導參加什麼活動,隻要不是私人的秘密,秘書都是知道的。隻消徐秘書給他一句準話,他就能在沈瑞強沒到的情況下開始主持會議,在其他幾個領導麵前多少能體現點自己的尊嚴,沒有人說他害怕沈瑞強。他知道沈瑞強的為人,不太看重那些浮於表麵的形式,在意的是結果。所以他隻要按著沈瑞強的意思去辦,就不怕沈瑞強會對他有什麼看法。
在走近會議室的門時,他打開徐秘書給他那份文件,發現裏麵夾了一份報告。他隻瞟了幾眼,就驚出了一聲冷汗。和這份類似的報告,他是見過的,打上去兩個多月,市裏一直沒有回音。但是這份報告上有市領導的批示,裏麵的一些數據和項目規劃,都和原來那份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
他來不及多想,將那份文件迅速折好,放進口袋中,而後推門走了進去,若無其事地坐在長條桌的上首,宣布會議的開始。
會議開始後,於光耀向大家傳達了市裏的精神和指示後,簡單地說了今天會議的內容,並要大家針對文化部門和宣傳部門的那幾套方案,談談各自的想法。
幾個縣領導和部門領導都談了一些看法,可都比較含糊,誰都給自己留了很大的餘地。反正沈瑞強也沒到,於光耀非常淡定地喝茶,聽著別人的意見。
沈瑞強以前定過一個規矩,開會的時候,與會者一律把手機關上。因為開會時亂響的手機鈴聲,是對領導的不尊重。所以在會議室裏的幾個縣領導和部門領導,都自覺把手機關了,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
大約在11鍾的時候,會議室的門開,沈瑞強走了進來,於光耀朝他笑了一下,那笑意裏含著另外一層意思。
沈瑞強看了眾人一眼,自嘲地說道:“讓大家久等了,昨天晚上我多喝了幾杯,沒想到今天一早睡過頭了。”
沒有人說話。領導上班的時間完全是由領導的心情決定的,其他幾個人也一樣,要是那天心情不好,或者沒什麼大事,就懶得去辦公室了,打電話邀上幾個人娛樂去。或是打牌,或是釣魚,甚至是喝酒玩女人。娛樂的項目多得很,也不確定是哪一項。
於光耀說道:“沈縣長,我下午縣委那邊還有個臨時會議要開,所以就不等你了,希望你不要見怪呀!”
沈瑞強笑道:“於書記,你這是說哪裏話,今天你是主角,會議的內容大家都知道,開會的目的,也就是想統一大家的想法。至於我個人的想法,和大家一樣,絕不搞特殊!”
有時候領導說的話,要反著聽。其他幾個縣領導聽沈瑞強說完,相互都看了幾眼,心裏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幾套方案都有可取之處,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發言,提出中肯的意見。坐在會議室裏,沈瑞強的嘴巴裏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腦海裏卻還想著昨天晚上的瘋狂。
今年的旅遊文化節肯定與往年是不同的,怎麼辦,多大的規模,請什麼歌星和名人,名單都已經出來了的,就等沈瑞強過目定奪。
按沈瑞強的意思,今年不但要搞,而且要大搞特搞,要有轟動效應。他看了名單,用筆在上麵圈了幾下,又添上幾個名字,才說道:“縣裏的財政比較緊張,我看呀,這錢要花在刀刃上,那些過了氣的明星我看就算了,還不如請幾個新人,走流行時尚的路線。”
他這麼一說,其他幾個縣領導雖然心裏有想法,可隻有點頭的份。
接下來就是討論旅遊文化節的規模和其他的問題,於光耀剛開了一個頭,就見徐秘書有些神色緊張地推門進來,在沈瑞強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沈瑞強的臉色微微一變對大家說道:“不好意思,我臨時有點事,你們繼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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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朱玉華都要在局裏開例會,主要就是綜合討論這段時間來縣裏的治安情況,以便拿出一套更有效的方案出來,配合縣裏的一些舉措。剛開始開會,他就接到王小虎的電話,說雄哥想見他,被他以開會為名拒絕了。
張永建的屍體就躺在公安局的臨時羈押室中,人是怎麼死的,他比誰都清楚。今天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手下人通知張永建的家屬來領屍,並要法醫盡快做出屍檢報告。
開會之前,一個自稱張永建妻舅的男人到了局裏,還沒有見到屍首,就在意外事故賠償意見書上簽了字。按程序,接下來家屬把屍體運回去,往火葬場一送,就萬事大吉了。
可會開到一半,派出所的肖所長說,昨天有人看到胡老大和王小虎他們幾個人喝酒,看樣子關係還不錯,今天一早他得到消息,說胡老大現在成了他們幾個人的老大。這胡老大從監獄裏出來後,和什麼事都扯著那一層關係,就沒讓人消停過。他擔心以後縣裏的治安問題會更糟,不如想辦法讓胡老大再“進去”休息一陣。
肖所長的話,令朱玉華想起胡誌雄和那個死者的關係,還有之前王小虎的那通電話,他的心沒來由地一驚,當下宣布散會,到辦公室內後,打電話給王小虎,說是約胡誌雄見麵。他這麼做,是想探一探胡誌雄的底細。
兩人在高雲第一家酒樓見麵,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從胡誌雄離去的背影中。朱玉華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事情,忙打電話通知底下的派出所,要他們集中警力以備不時之需。
酒店經理帶了兩個人進來,陪著他喝酒。半個多小時後,肖所長打電話給他,說王小虎正帶人在縣政府門前的大街上搭靈棚,不知道要幹什麼,現場沒有發現胡誌雄的蹤影。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不應該把張永建的死告訴胡誌雄,也不應該讓人把張永建的屍體運走。他馬上通知肖所長,要他們立即派人守住政府門前大街的兩端,絕對不能讓胡誌雄帶人過去。
他打電話給局長,可局長的手機關機了。他想起今天縣裏有個重要會議,一般像那樣的會議,與會者的手機都是關機的。
他在包廂裏如坐針氈,桌上那些平素最喜歡吃的酒菜,也索然無味。坐了一會之後,他離開高雲第一家酒樓,開車從另一條道路進了縣政府大院的後門。
他在車內坐了半個多小時,吸了三支煙,想了很多問題,下車的時候接到肖所長打來的電話,向他彙報了那邊的情況。他叫肖所長不要輕舉妄動,說是等他向縣領導彙報之後,按領導的意思去辦。
走進縣政府大樓,他去財務科那邊的辦公室裏喝了一杯水,透過窗戶的玻璃,看到公安局的副局長洪剛帶著大批軍警守在政府門口,約莫著情形差不多了,才向位於五樓的縣長辦公室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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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強和徐秘書走出會議室,見朱玉華就站在走廊裏,他走過去問道:“真的嗎?”
朱玉華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這事我們公安局已經做內部處理了,我也和死者的家屬談過,可是那個姓胡的居然想替人出頭,把事情鬧得這麼大。現在整條街都被堵了,我已經派了人過去維持次序,我怕他會鬧進來,所以想問問沈縣長怎麼處理才好?”
沈瑞強瞪了朱玉華一眼,罵道:“都是些酒囊飯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種事情還用得著問我,不就是那個胡老大嗎?從他出來後到現在,連老婆就都死了,也沒見他怎麼鬧。現在可比不得以前,由著他亂來。法製社會就要講法律,妨礙公共次序,這個罪可不小,直接把鬧事的領頭人抓起來就行了。”
朱玉華說道:“沈縣長,我也想過把人抓起來,可是不知道怎麼,竟然有省裏媒體的記者在旁邊,另外還有一些人拿著機器在拍,聽說是與網絡同步。我不敢亂動,所以才趕緊來請示你!”
沈瑞強驚道:“你說什麼?網絡同步?”
旁邊的徐秘書說道:“沈縣長,網絡同步就是現場拍攝,在網絡上同步播出,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上百萬的網友在關注這件事呢!”
沈瑞強問道:“你不是經常上網的嗎?那你看看有什麼辦法阻止嗎?”
徐秘書說道:“可以通過安全部門的監控,進行信號屏蔽,如果還不行,就看他們是在哪個網站上播出的,我們直接和那個網站聯係,從後台刪除。不過要花些錢。”
沈瑞強尋思著徐秘書的辦事能力,說道:“這件事馬上去跟政府辦的林主任說,要他和你一起去辦,不管出多少錢,一定要處理好。”
等徐秘書走了之後,沈瑞強問道:“現場那邊誰在處理?”
朱玉華說道:“是洪局長,他這個人是兵痞子出身,脾氣火爆得很,我擔心他會和上訪的人發生衝突,才急著上來彙報!”
沈瑞強說道:“他不是管刑偵的嗎?怎麼來搞治安了?你馬上出去換下他,要他抓緊時間把那兩宗案子查出來。高雲縣死了那麼多人,連上麵都知道了。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搞的,盡是給我捅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