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剴回到煙霞宮,一掌掃翻了書桌上所有的東西,怒不可遏地衝景浣煙咆哮道:“你怎麼沒有跟著溫如玉去?你去向他投懷送抱好了!為什麼還跟朕回來?連麵都沒見幾回,你就愛上他了?朕的朝廷裏那麼多年輕俊彥你不愛,偏偏去愛上溫如玉?你存心想跟朕過不去,對不對?你今天當著那麼多將士的麵說出這種話,把朕的臉都丟光了!”
乾清宮的宮娥太監看到這種樣子,個個噤若寒蟬,唯恐受了池魚之殃。
景浣煙低著頭一言不發。等他說完,才抬起頭,深深注視著狂怒的景剴,緩緩道:“你難道不覺得溫如玉不僅是君子,而且是個勇士麼?他善良、正義、不畏強權、恩怨分明,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在你的朝廷裏多的是趨炎附勢、貪圖富貴之徒,有幾個能象他這樣的?小妹今生要麼不嫁,要嫁便非他莫嫁!”
景剴冷笑:“你的婚姻由朕作主,朕讓你嫁給誰你就嫁給誰!”
景浣煙清亮的眸子毫不畏懼地瞪著景剴,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作主,即使父皇母後還在世,我也不會讓他們決定我自己的終身大事。我是自由的!”
景剴氣結,這個刁蠻的小妹一直讓他頭疼,現在更是變本加厲,公然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而且公然與他作對!
想到溫如玉那雙看似溫和,卻暗藏倔強孤傲的眼睛,他的怒火又壓抑不住地往上躥。為什麼?即使因為他是景皓的後代,即使因為他是朝廷的叛逆,他也不至於這樣恨他啊。為什麼?他暗暗問自己。
忽然心裏閃過一個清麗絕俗的身影,那雙如水般溫柔、如梅般清寒的眼睛,和溫如玉多像啊!
他們倆真的是天生的一對,可恨溫如玉竟然還戀著死去多年的妻子,置梅如雪於不顧。
更可恨梅如雪還那樣死心塌地地愛著溫如玉。
現在又加上一個景浣煙。
他發現自己是在妒嫉著溫如玉,妒嫉他的自由身份、妒嫉他的那份桀傲不遜、妒嫉他得到了人間真情。
想到這裏,他忽然握緊拳頭,一個念頭在心裏閃過。
聽雪樓。
梅如雪呆呆地從窗口看出去,滿眼春光,可在她眼裏卻是慘紅愁綠。
東方奇死了,東方朔失了武功,現在不知身陷何處,而她,卻被景剴軟禁在這裏。聽雪樓下站滿侍衛,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這庭院。
梅如雪苦笑。景剴到底想幹什麼?溫如玉現在在哪裏?他如果去紅塵穀,肯定會知道自己被抓,肯定會來救自己。可是,這行宮把守森嚴,景剴的侍衛多如牛毛,溫如玉渾身是鐵,能撚幾根釘?
想到這裏,她的心又糾結起來,真希望他不要來。
夜幕降臨了,梅如雪點起燈來,呆坐在窗口。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梅如雪回頭,見一身明黃色的景剴輕輕推門進來。
梅如雪默然無語,仍然掉過頭去看窗外。
“梅姑娘,你還好嗎?”景剴的聲音竟然很溫柔。
梅如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過身來,明眸困惑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人。
“多謝皇上關心,我是一個階下囚,皇上說我會好嗎?”
“溫如玉來過了。”景剴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發現什麼。
梅如雪驀然變色,雖然馬上恢複平靜,但眼神早已泄露了心中的緊張、焦慮與擔憂。
“他……怎麼樣?”聲音微微顫抖,顯見早已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景剴微微一笑,道:“你覺得這句話應該問一個敵人麼?”
“敵人?”梅如雪凝視著他,道,“是你自己將自己放在我們敵人的位置上。我大哥根本沒有絲毫與朝廷作對的意思。他心地仁慈,悲天憫人,是世上難得的君子。是你非要壓迫他,將他當成你的敵人。可事實上,你們的祖父還是兄弟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五十年前的那一幕,難道到了今天,還要重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