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這樣的靜夜裏,有幾人高樓獨倚?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有幾人小園徘徊?自顧風前影,誰堪月下儔。
城外十裏,幽篁館。
附近的百姓偶然抬頭,驚訝地看到,在那片深黛色的天空之中,那輪皎潔的明月之下,竟有兩條人影翩翩飛過,仿佛剛從月宮中飲罷歸來的仙人,禦氣而行,足下生風。仔細看時,仿佛還能見到他們顧盼之間神采飛揚、一身清絕。
兩條人影隱沒在竹林間。
王府侍衛早就在此掛好燈籠,照徹整個竹林。
燈光下,星羅依舊一臉慷懶而迷人的笑容,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那雙被霧氣籠罩的眼睛半睜半眯地看著溫如玉,輕輕開口道:“你連遭打擊,我本不該在這種情況下煩你,可我們時間緊迫,我便隻好強人所難了。”
溫如玉唇邊勾起一縷笑容,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燈光的映照而略顯柔和,眸子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
“我沒事。不過記得上一次你說過,我們再見麵時隻彈高山流水。那麼,這次我們還比琴麼?”他的聲音緩緩流過,一如此刻幽篁館中清涼的晚風。
星羅搖頭:“當然不行了。你看我都將劍帶來了,我們比劍。”
“好。”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兩支劍同時舉起。
一個左手,一個右手。
兩人互相凝望,眼底、唇邊皆有笑意。
一個氣定神閑,一個瀟灑不羈。
衣袂飄飄,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風飛去,重返月宮。
喬諾與另外兩位王府侍衛一眼不眨地盯著他們,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
他們的神經也不由自主地繃緊。
溫如玉剛剛經曆一連串的打擊,先是斷臂,然後喪父、下獄,現在又是義父亡故。他隻是血肉這軀,哪裏能受得了這麼多痛苦折磨?
此刻,他身心俱疲,心力交瘁,還能再打嗎?
何況對手是幾乎與他勢均力敵的星羅王子?
兩道雪亮的劍光撕開夜幕,兩條身影,一個翩若驚鴻、一個矯若遊龍,一個白衣、一個銀衣,穿梭於層層疊疊的枝葉間。
足間點上枝頭,竹杆輕顫,身形掠起,風穿過林梢,漾開一圈圈翠綠的漣漪。
劍氣滿天,竹葉翻飛。
一輪明月的背景下,一幅絕美的水墨畫。
三名王府侍衛慢慢往後退。再一次感受到上次聽琴時的寒意。
寒冷澈骨。
溫如玉輕笑一聲,修長挺拔的身影掠下枝頭,麵容沉寂,劍勢漸緩,淵停嶽峙。
星羅劍下擊起的落葉卻緊緊圍住溫如玉,不斷飛舞、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像一條盤龍,直上雲霄。
又象一道不斷流動的牆,漸漸收緊,將溫如玉圍得密不透風。
兩支劍一裏一外抵住這道牆,堅持不下。
星羅的神情很凝重。
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失去右臂的溫如玉,仍能使出這樣驚人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