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進來一個小太監,手中拎著食盒,見溫如玉已醒來,麵露喜色道:“太好了,王爺醒了。”到溫如玉床前施禮:“奴才小冬子,是奉大王之命來侍奉王爺的。王爺以後有任何差遣,隻需喚奴才一聲便可。”
溫如玉微笑擺手:“公公請起。我在此隻是一個囚犯的身份,下次見我無須多禮。我還要謝謝公公的照顧呢。”
小冬子起身,見溫如玉的笑容俊朗而親切,不禁看得有些發呆。蒼夜在旁邊冷著臉咳了一聲。小冬子一下子窘迫起來,訥訥道:“王爺對人真好…….王爺喚奴才小冬子便可。”
溫如玉點頭。
“王爺剛醒來,想必餓了,奴才帶了食物過來,請王爺起來用點吧。”
“謝謝你。”
蒼夜過去拿了食盒,到床邊打開來道:“大哥,我喂你。”
“不必。我又不是病得沒力氣吃飯了。我睡了好久,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了。”說著從床上站起來,卻覺得一陣暈眩,身子晃了晃。蒼夜扶住他,略略清醒一下,終於可以行動了。
小冬子道:“王爺慢用吧,奴才回去稟報大王,說王爺已醒。”
溫如玉在桌前坐下,輕輕吸口氣,覺得四肢百骸都軟弱無力,胸口隱隱痛,也不知道是中毒引起的,還是在忘塵居被景剴踩了那腳留下的後遺症。
蒼夜見他皺眉,連忙問道:“大哥哪裏不舒服?”
“沒什麼,隻是仍然有那種被抽空一般的無力感。”
蒼夜的臉色暗淡下去:“大王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樣大哥連逃跑的力量都沒有,而且每次毒性發作時還要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這種毒藥是王家秘製的,隻有大王與那製藥人才有解藥。我在這王宮中生活了二十幾年,早就聽說過它的厲害。我曾見過一位背叛大王的影衛,被逼服了這種毒藥。受盡折磨,最後渾身肌膚寸寸腐爛,掙紮了兩天兩夜才死。一直在慘叫,淒厲地慘叫……”說到這兒,蒼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臉色發白,“大哥……”
溫如玉微微勾起唇,笑容依然那樣淡定從容:“別擔心,車到山前自有路。”
蒼夜默默地將食盒裏的飯菜端出來:“大哥先吃飯吧。”
然後轉身去拿了一麵鏡子過來,遞給溫如玉,黯然道:“大哥,你看看,你已瘦了好多。”
鏡中照出溫如玉清瘦的臉,一雙黑瞳沒有了以前的明亮,倒似乎蒙著一層淡淡的薄霧。眉心一點蓮紅,襯著蒼白的臉色,看起來美得象夢,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溫如玉苦笑,這哪裏象自己的樣子。剛剛對蒼夜說過不可以軟弱,自己卻仿佛脆弱得不堪一擊了。
咬咬牙,毅然地拿起筷子。
院子裏種著幾竿修竹、一畦花草,門外是一片湖泊,大片大片的荷花盛開在湖麵上,亭亭玉立。水麵清風徐來,一股涼意沁人心脾。
溫如玉有片刻的迷茫,想起自己王府中的荷塘,耳邊仿佛響起景浣煙的話“你整日眉峰不散,何日能拋開這一身負累,我們到西湖邊賞雨賞荷,歸去散發弄扁舟?”
妻兒還好嗎?雁兒應該已知道自己被抓到紫熵來了,浣兒知道又該傷心著急了,還有雪兒……什麼時候能給她們帶來安定的感覺?
“大哥在想家麼?”蒼夜分明看到了溫如玉眉間淡淡的惆悵。
溫如玉沒有回頭,但心裏突然一緊。
自己至少有家可想,但蒼夜呢?
“夜兒,我本來不想問你,怕又觸痛你的記憶。但是……”
“我答應大哥走出過去的陰影,我不怕。大哥你想問什麼?”蒼夜的聲音很鎮定。
“你怎麼知道忘塵居?我確定當時無人跟蹤。難道你是正好在那兒?若是如此,那忘塵居的主人是不是……?”
“是,她是我母親。她叫孟無憂。”
溫如玉一愣,回過頭來:“她已與師父一起回巫山去了,而你……”
“我…….”蒼夜抿緊唇,唇角被子墨打過後仍然碎裂著,卻掩不住倔強、孤傲之意,“我不願意認他。娘很傷心,哭著罵我,說我不孝。然後她就跟著那個人走了……”
“夜兒……”溫如玉拍拍蒼夜的肩,這年輕人分明在拚命忍著淚,脆弱與堅強、自卑與孤傲,如此矛盾地結合在他身上,“那麼……師父呢?他必定是一心希望你認他的。”
“他向我道歉,說他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所以也不敢奢望我認他。可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與我母親的那段相識。我不否認……他真的很有魅力,他這樣的人,難怪母親對他那麼癡情,即使痛過、恨過、怨過,見到他卻仍然情不自禁。”蒼夜苦笑了一下,目光轉向溫如玉,“那次,他在忘塵居住了兩天,他希望在這兩天內能跟我好好相處,讓我回心轉意。可我一直很冷淡,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他。那兩天內,他講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提起你,他那樣驕傲,覺得你是天下最完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