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璃與應莫言麵麵相覷,覺得這裕華宮中氣氛好壓抑,有窒息的感覺。不願再呆下去,便一起站起來,躬身告退。
“臣相。”到宮外無人處,應莫言站住,沉沉歎息,“大王這樣子……真令我擔憂。”
“是啊。”付璃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短短幾天,鬢邊已添了幾分斑白。
他茫然地看著宮外杆杆修竹:“他對先王的感情……怕是不僅要毀了自己,還要毀了紫熵。”
“我本以為,憑大王對先王的感情,他會迫不及待地發兵康朝,為兄報仇。沒想到……說句大不敬的話,他本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現在怎麼會怕了一個溫如玉!我真不明白……”應莫言語聲晦澀,臉上充滿懊惱之意。
“我想,他並不是不想報仇,隻不過情緒還未穩定。大王的心思十分複雜,他對先王的感情……可能愛到極點,也可能因愛生恨。”
“臣相此言何意?”應莫言不解,“你知道,我是粗人……”
付璃苦笑:“我也並不精通,隻不過比你敏感些……”頓了頓道,“大王對先王有強烈的占有心理,而先王對溫如玉的器重大家有目共睹,我聽說先王還為溫如玉責罰過大王。這次聽說溫如玉的死訊後,先王不顧大王反對,執意要冒險去長安,說是為了確認溫如玉的死亡,而大王卻認為先王是希望溫如玉沒死,因此又妒又恨……這裏麵的紛紛擾擾誰也說不清楚。如今先王駕崩,對大王而言,或許是永遠地擁有他了。他的心思……又有誰能明白?”
“可是……難道就這樣算了?”應莫言握緊拳頭,語聲中有強烈的不甘。
“大將軍,你這樣迫切地想要發兵攻打康朝,總不會隻為了給令郎報仇吧?”付璃掃應莫言一眼,“為王者尚且不急,你卻這樣摁捺不住,就不怕大王猜忌你?”
應莫言悚然一驚,冷汗再次流下來,訥訥道:“犬子雖被溫如玉重傷,但修養一兩個月也就無礙了。我不單單是為這個原因想攻打康朝。”
“那麼……?”付璃若有所思,“難道你也妒嫉溫如玉,想要與他一較高下?”
“這……”應莫言微窘,“不瞞臣相,這確是原因之一。我很不滿先王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還沒正式交手,他便那樣忌憚溫如玉,還要將他劫到紫熵來。”
“可現在溫如玉不是死了麼?”
“我不相信他真的死了。”應莫言道,“而且……身為武將,我總想建功立業。既然先王有逐鹿中原之誌,我正好馳騁沙場,一展身手,為紫熵開拓疆土。但現在……真不知這位新王作何感想……”
“罷了,大將軍,聽我一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新王的心思我們猜不透,還是遵旨行事比較好。”付璃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
應莫言點頭。
他們走後不到一柱香功夫,一名黑衣影衛出現在子襄麵前,跪倒行禮:“息堰拜見大王。”
子襄盯著他,眼裏露出絲絲寒意:“你是王兄派到安王府監督我的,對不對?”
息堰低著頭,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身軀微微一震:“……是……”
“平時我的一舉一動你都向王兄稟報?還有上次我囚禁蒼夜的事也是你告的密?”
“……是……”
“抬起頭來!”
息堰抬起頭,見子襄已站到他麵前,用力扯下他的麵具。
“大王……”看到子襄眼裏射出近似瘋狂的目光,息堰的臉色瞬間蒼白。
子襄一把揪住息堰的衣領,狠狠抽他的耳光,清脆的巴掌聲在裕華宮中回蕩。
他雙目赤紅,臉上的肌肉猙獰地扭曲著,一邊打一邊咬牙切齒地發出一迭聲的咒罵:“監督我?你這麼不信任我?我全心全意對你,你卻這樣對我!我算什麼?你養大我、保護我,我就得做你翅膀下的小鳥?我不再是孩子了,我有感情!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一邊寵著我,一邊猜忌我,這算什麼?為了溫如玉,為了他,你就打我、罵我,在你眼裏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隻有他值得你欣賞,對不對?對不對!”
息堰不敢運功保護自己,隻是直直地跪在地上,任憑子襄打罵。
他很清楚子襄隻是借他發泄對子墨的不滿,但作為影衛,除了服從主人,根本就不能、也不敢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他隻能默默承受。
轉眼兩邊臉頰已高高腫起,血水不斷從嘴裏湧出來,他已計不清究竟被打了多少下。終於子襄平靜下來,盯著他紅腫不堪的臉,唇邊泛起森冷的笑意:“你是我王兄派來的狗,如今你的主人不在了,你還指望我留著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