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羽宮,午後,蒼夜屏退了所有太監宮娥,默默坐在床前,看著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一直昏睡不醒的殊離。
想起那些充滿血腥屠殺的歲月,那些反複掙紮化解不去的心魔,那個深夜裏躲在窗外偷聽自己夢魘的男子。蒼白的臉,濃黑的眉,高挺的鼻梁,沉穩而堅強的唇角……這個把自己當成弟弟一樣關心,卻又忠心耿耿,從不違逆自己的屬下,為了他可以犧牲手臂、犧牲生命、犧牲一切,而他所付出的感情卻微不足道……
過去的自己隻是一個軀殼,一個活在惡夢中無法醒來的懦夫,一個孤獨飄蕩在世間、拒絕關愛的靈魂。
是溫如玉改變了自己,是他溫暖的笑容讓他複活過來。
大哥,你還活著嗎?我還能再看到你嗎?
他緩緩站起來,獨自徘徊。
透過卷起的珠簾,他可以看到宮外象標槍般挺立的幾名侍衛的身影。他已習慣了獨孤煌安排的這些監視他的侍衛。但想到獨孤涵月,心頭便有針紮般的疼痛。獨孤煌換掉了鳳闕宮原有的七名侍衛:幹將、莫邪、湛盧、赤霄、泰阿、純鈞、承影,讓君儼安排了其他替補人員。
整個赤燕王宮中有以劍為名的皇家特別衛隊五十人,獨孤涵月這裏就有七名。獨孤煌撤換了鳳闕宮侍衛,將女兒軟禁起來,既為懲罰她的叛逆行為,又為防止她再生出什麼事來。
蒼夜暗暗歎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以前的自己,經過殘酷的影衛訓練,早就變得象機器一樣,根本沒有什麼感情。可現在,他的心變得沉重了,因為心裏裝了很多人,母親、溫如玉、獨孤涵月、殊離、驚風……
是自己活過來了麼?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正想著,就聽門外響起語聲。
“公主,大王吩咐,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華羽宮。”侍衛恭敬但堅持的聲音。
“大膽!我是公主,難道不能見自己的駙馬?”獨孤涵月憤怒的聲音。
蒼夜心中奇怪,獨孤涵月怎麼出來了?她不是被軟禁在鳳闕宮麼?
他向門口走去,正看到侍衛伸手攔住獨孤涵月:“公主,請恕屬下無禮。”
“讓開!”獨孤涵月沉下臉來,清亮的雙眸中射出凜然的寒光。
“公主請回。”侍衛寸步不讓,一手已扶上腰畔的刀柄。
獨孤涵月拔刀,向侍衛當頭劈去。
侍衛沒有躲,竟是直直地看著刀落下來。
“涵兒!”一聲輕喝,蒼夜衝到獨孤涵月麵前,舉劍架住她的刀,靜靜地看著她,“他是奉命行事,莫要遷怒於他。”
“你……”獨孤涵月瞪著他,有些委屈,“你以為我真想殺他?不過是唬唬他罷了!否則憑你現在沒有半點功力,能架住我的刀?”
“是,是,我知道。涵兒這麼善良,怎會濫殺無辜?”蒼夜好脾氣地微笑。
“知道就好!”獨孤涵月斜他一眼,嬌嗔道,“隻是我不明白,你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一旁的侍衛看得呆住,從來沒有見到她們精明能幹的公主露出這種小兒女之態。愛,原來竟是可以如此改變一個人麼?
蒼夜苦笑:“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前不好?”
一邊說一邊牽住獨孤涵月的手,向屋內走去。侍衛再次閃身擋住獨孤涵月,獨孤涵月沉聲道:“你現在便去稟報大王,說我進了華羽宮便是!所有責任我一人承擔!”
侍衛呆了一呆,終於躬身退開。
獨孤涵月這才笑著答道:“剛認識你時你一直跟我吵架,這算好麼?”
一句話說得蒼夜也笑起來:“以前凶你,現在補償你,好不好?”
“好。”獨孤涵月一本正經地接受。
“你怎麼逃出來了?”蒼夜忍不住問道。
“我不放心你,又不願被困在鳳闕宮。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歡被人強迫的感覺。所以就衝出來了,門口的侍衛攔著我,被我打得七零八落,估計一會兒父王就該找我算賬了。”獨孤涵月眼裏閃過一絲愴然之色,“我倒想看看,父王能狠心到什麼程度,會將我囚禁?還是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