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麵一間屋子的門打開,剛才溫如玉見到的那位青衣男子拎著食盒走出來。溫如玉閃身隱入黑暗中。
“爹,孩兒來了。”青衣男子進屋,放下食盒,同樣點上兩枝香,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
老者從食盒中取出酒菜、碗筷,一一陳列在桌案上。然後在酒杯中斟滿酒,雙手舉起,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王爺,今天是你的生辰,讓我們父子再陪你喝兩杯。”說著將酒灑在地上。
“爹……”青衣男子皺眉,看著父親的目光中隱含著痛惜,“五十多年了,你還放不下麼?連王爺的親孫子都忘了家族仇恨,投靠朝廷,如今他被景剴那個狗皇帝害死了,你難道還指望他的兒子再去翻出這筆舊賬麼?”
老者好象突然挨了一悶棍,身軀猛地一震。沒有回頭,卻對著景皓的靈位流下淚來:“是啊,五十多年了……歲月催人老,我已從當年的垂笤稚齡變成今日行將就木的老人。我苦苦等了這一生,卻沒有實現當年的諾言。王爺,我辜負了你對我的厚愛,未能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爹,孩兒愧對你在天之靈……”
語聲漸漸哽咽,又將溫如玉的靈位拿在手裏:“少主,你還記得你是鯤鵬王爺的後人麼?你甘心被景剴那個暴君利用,做他忠心的臣子。可你得到了什麼?你付出所有,卻依然落得叛逆的罪名,最終死得不明不白。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做這一切值得麼?你可知道,我苦苦等了五十多年,等著有一天找到王爺的後人,為他報仇雪恨,重建鯤鵬王國。可你……你讓我好失望”
窗外的溫如玉將一切看在眼裏,胸中湧起狂瀾。他握緊拳頭,讓指甲嵌入掌心,好讓疼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是進去還是離開?眼前這位老者必定是鯤鵬王國的舊人,但五十年前他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為什麼會對祖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對自己的控訴字字句句象鞭子抽在他心上,抽得他血沫橫飛。
是自己讓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失望,甚至絕望了。五十多年的心事,五十多年沉重的負擔,這位老人,他怎麼背負得起?
想到這裏又不禁想起東方三老。這三位老人見證了鯤鵬王國的滅亡,將自己的一生用來實現一個承諾。那樣寂寞的等待、那樣無望的追尋,是怎樣煎熬著曾經熱血沸騰的靈魂?
溫如玉啊溫如玉,若不進去說清楚,你對得起這位可敬而可悲的老人麼?
可是進去又能如何?鯤鵬王國早已不複存在,祖父並不要求自己報仇。這位老人隻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等絕望過後,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放開一切。
“爹!”青衣男子扶住老人,神情有些激動,低聲吼道,“你忘了這一切吧!王爺和祖父都已經故去這麼多年了,這段仇恨早該了了。我知道你隻是不甘心,因為王爺的後人不但不思複國與報仇,反而投靠了敵人。你覺得不值,所以你耿耿於懷。可是這有什麼意義呢?他到底姓景,到底是皇室子孫,到底和景剴是一家。現在更是親上加親,還成了景剴的妹夫!他甘願做景剴的走狗讓他去做好了!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啪”的一聲,屋裏傳來響亮的耳光聲。
老者在用盡全力揮了兒子一記耳光後,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兒子罵道:“畜牲!你敢這樣對少主不敬?還不快跪下向少主請罪?”
青衣男子被打得趔趄了一下,用手捂住臉,委屈地叫了聲:“爹!”
這聲爹換來又一記耳光,老者的臉已經氣得鐵青,厲聲喝道:“你想氣死我麼?”
青衣男子不敢再爭辯或反抗,低頭道:“爹爹息怒,孩兒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