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這麼說會減輕他的負罪感,卻不想他的臉色還是那般沉重,她隻好說,“那好,就當我還了你兩次幫我的人情好嗎?”
他沒有說話,寒潭似的眸卻愈發冷的厲害,她有些慌亂,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便說,“我還是很累,讓我休息一會兒好嗎?”
這次,他沒有猶豫的點頭,還將毛毯拉上替她蓋好,這才轉身走出去。
靜語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閉上眼睛又昏昏沉沉睡去,半夢半醒的時候,她似乎聽見有人說,“步帥,已經打聽清楚了,那人是皖軍的一個老兵,我們攻打天津的時候,他沒有隨部隊逃走,而是潛伏在城內伺機而動,那個小女孩,根本不是他的孫女,是他在城內收養的孤女。”
“將他丟出去喂狗,那小女孩,讓她在前麵一站下車。”這是步帥的聲音,她聽得很清楚,剛才那個應是千副官的聲音,她其實頭腦很清醒,就是眼皮沉重的無法睜開,隻得長期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忽而聽見他們說話,忽而陷入沉睡。
她不知道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一度令她有些頭暈目眩,喉嚨幹得似火燒一般,她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水”,便有腳步聲走過來,她聞見一股杜若花香後,清水順著她的喉嚨流進去,這股清涼使她焦灼的嗓子舒適許多,頭腦的暈沉卻還沒有減少。
“步帥,軍醫說她這個樣子恐怕不行,傷口有感染的趨勢,加上她高燒不退,我們必須找醫院為她治療,可前麵是殷帥的地界,我們要下車嗎?”
“下車!”
“可是殷帥和您素來不和,您此次北上他一直嫉妒非常,如果我們停在愧安,隻怕……。”
“我們不在愧安下車,就在前麵的落河下車,再悄悄潛入愧安,殷子雄那個老匹夫定不會知道。”
“可是……。”
“不必再說,我心意已決。”
……
再之後,宋靜語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和狗吠聲,她的身子一直在顛簸,不知是在車上還是別人的背上,那熟悉的杜若花香卻一直伴隨著她沒有離去。
她再次有知覺時隻覺得胸口似被抹了什麼東西清涼無比,灼熱的痛楚感漸漸消退,手腕上又是一痛,冰涼的液體順著血液注進了她的全身,她起初還有些頭昏腦脹,隨著那些液體的迅速流竄,大腦漸漸陷入空明的狀態,她這才真正的熟睡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香,幾乎無夢,中途也沒有被人驚醒過,直到雨水濺在她的臉上,令她不得不睜開眼睛,她近乎麻木的身體剛剛挪動,便驚醒了趴在**沿熟睡的人,那張滿布胡碴的臉抬起,他憔悴卻依然濕潤的麵孔映入宋靜語的眼簾,她不由一怔。
“你終於醒了?”他臉上現出個淡淡的笑容,卻似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感覺,令宋靜語錯愕了半晌才回答,“是的。”
他欣慰的點頭,起身甩了甩四肢,似要驅走僵麻的感覺。
窗外,正下著糜糜細雨,如絲如簾,宋靜語看了一眼頭項懸掛的輸液瓶,確定這是在醫院後,下意識的問,“我們現在是在愧安嗎?”
他轉臉看著她,似乎有些詫異她居然知道這是哪裏,靜語笑著解釋,“我並沒有真正睡著,隻是睜不開眼睛罷了。”
“你身子太虛弱,還需要調養些時日。”他走過來,扶她半坐起來,不忘拿來枕頭給她墊上。
“今天是多少號?”
“八月二十三。”
“什麼?”她有些吃驚,因她記得出天津那日還是八月十號,卻這麼一晃過去十三天了,她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
“你在火車上傷口發炎又高燒不退,我隻好帶你到愧安來治療。”他的話說得雲淡風輕,靜語卻記得千行說過,愧安是常軍重將殷帥的地盤,而這個殷帥似乎頗為不喜年輕的步帥有超過他的趨勢,從落河下車再潛入愧安,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
她心中一陣陣暖流劃過,說不出道不盡的感激留在心底,說什麼似乎都是多餘的。
千行闖進來的時候,正是他們互相對視的時候,感覺有那麼一絲火花在流竄的時候,千行大煞風景的推門而入,“步帥,殷帥的人似乎發現了我們,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愧安!”
步楚華立刻起身拔掉她的針頭,然後替她穿上衣服靴子抱起她往門外走。
守在門口的士兵立刻包圍著他們往後門走,路上的行人和醫護人員一看這陣勢便知不妙,紛紛退讓兩旁,直到他們退進樓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