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靜沐,宋靜語的精神立刻凝聚起來,一聽到靜沐果然和革命黨有牽連,不由著急的問,“靜沐他最近沒惹什麼事吧?”
“那倒沒有,不過我聽說,他們這幫學生準備聯合起來遊行示威,要求北洋政府總統選舉公開透明化,他們還在報紙上聲稱政府不能以武力決定軍銜,總之是頭疼得很,北洋政府那邊已經下了令對這些反對分子嚴厲打擊,寧抓勿亂,這個非常時期,宋小姐一定要勸你弟弟小心翼翼,不要再生事端,真出了事,可沒人保得住他。”
葉靖一的話令宋靜語的心很是焦慮,想到上次和靜沐談話時他那般的反叛,頭就開始疼起來。
很快的,老爺車就停在安心藥行門外,葉靖一停下車趕到後車廂替她取出行李箱,接過行李箱的時候,宋靜語看了車裏坐的步楚華一眼,想起他如今的處境十分危險,不由憂心仲仲,想開口叮囑他小心一些又覺得有些多餘,隻好抿了抿唇,轉身踏進藥行。
身後傳來老爺車發動的聲音,她回頭去看的時候,長街上已隻剩下老爺車掀起的漫天塵埃,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老爺車徹底消失在眼簾才有些悵然若失的踏進了藥行。
一家人團聚最高興的莫過於宋承業,自從長女八歲離家直到現在,他們一家人足有十三年不曾一起過過新年,如今聚在一起,他自是喜氣盈盈。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宋靜語看著滿桌的菜和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父親,淡然一笑說,“爸,沒事的,再等等吧,靜萱肯定快要回來了。”
“她早上出去的時候,爸就交待她早點回來吃晚飯,我看啊,她根本是沒把家裏人當回事。”正在看武俠小說的宋靜沐抬起頭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宋承業登時就拍了拍桌麵,怒道,“別等她了,我們吃吧。”
他正拿起筷子,便聽見門外傳來靜萱的聲音,“爸,我回來了。”
宋靜語轉回頭,見靜萱不止一個人回來,後麵還跟著那個叫林木軒的男孩,心下不由一沉。
宋承業自然也看見了林木軒,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顯然靜萱經常帶他回家,等他們坐下來,他才拿起筷子說,“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飯吧。”
“讓梅姨跟我們一起吃飯吧,”說著,宋靜語起身走向後院,梅姨是個寡婦,因為家鄉遭難所以流落到天津乞討,是宋承業看她可憐所以收留她在藥行裏做飯,上次回天津的時候,宋靜語就看出梅姨與父親之間暗流的一股情愫,母親去世多年,父親為了照顧弟妹身子大不如從前,有個人照顧也是好事,所以她才主動提議。
“姐,不用了吧,她隻是下人,在廚房吃飯就可以了。”然而,靜萱並不是這麼想的,一聽見她的話,立刻出聲反對。
宋靜語道,“在哪裏吃飯都是一樣的,何必分什麼層次,大家都是平等的。”說完,也不理會靜萱剩下的嘮叨,將梅姨喚了進來。
雖然年過五十,梅姨的皮膚卻還算紅潤,加上骨架子大,看起來倒很精神奕奕,宋靜語拉她進餐廳的時候,她很是局促,尤其看到靜萱不善的眼神時,幾乎要把頭垂到地上去。
“梅姨,沒事,我們都把你當一家人看,別這麼生疏啊,”宋靜語安慰的拍她的手背,她這才慌不迭的點頭,很快又搖頭說,“大小姐,承蒙你們抬愛,可我是個下人,是靠你們宋家才能在天津生活,我……我不能壞了你們的規矩。”
見她說著又要起身,宋靜語拉住她,正色瞟了弟妹一眼說,“你不用走,現在是民國,人人都是平等的,無分貴賤,也無分尊卑,我們宋家是開明的家庭,沒有那麼多規矩,你以後就拿我們當自己的親人看,好不好?”
梅姨聽得熱淚盈眶,移目見宋承業亦是一臉的期盼,隻好坐了下來。
見人數到齊,宋承業才提筷開飯,起初,靜萱頗有些不太舒服,可後來不知跟林木軒聊起什麼甚是開心,靜沐對梅姨沒什麼意見,他本來就是男孩,並不計較這些事,所以隻是和家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些生活趣事,氣氛倒也慢慢融洽起來。
散席的時候,宋靜語主動幫梅姨收拾桌麵,她又是感激的不得了,看著長女如此乖巧懂事識大體,宋承業覺得女兒果然成熟懂事了,心下甚是安慰。
用過飯,宋靜語故意要弟妹帶她出去轉轉,欣賞一下都市的繁華,趁著靜萱和林木軒走開的功夫,她瞟了一眼邊吃零食邊踢路邊石子的靜沐問,“最近都忙些什麼?”